"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第1节:市长司机(1)   市长司机   咱就是个司机,因为是贫苦大众出身,长相也老实,当年在部队有幸被首长选中开车。退伍回到地方,承蒙老首长的关照,我进了政府机关,先给局长开车,没过两年局长当了副市长,我也跟着进了政府大楼。领导职位升了,坐骑也一样抬价,我虽还是个司机,可也水涨船高,至少方向盘是新的,摸起来不扎手。等副市长被扶正后,我有了个官方私下雅号"书记"。那些局级干部放开官架子,背后开始管我叫"书记",这是在部队时从未有过的荣耀。把一个领导司机戏言为"书记",可见这司机的分量也不轻。"书记"一叫就是几年,刚开始还不习惯,后来听多了,就入耳了,还别说,有时候,咱还真把自己当成官了。平常开坐骑跟领导出去视察工作,明着捎带走的贡品,都是由我这个司机来接受,包括红包,自然是双份的,领导有的,"书记"落不下。暗地里的东西,咱就不大清楚了,也不敢知道,心实口严,这是从部队到地方,我的优点长处。   市长做完一届后,退居二线,上了人大,改称为主任。主任不习惯新称呼,我这个"书记"的雅号也就此销声了,我俩都有些失落。   我本想随领导一道激流勇退的,可老领导临走前发了话:留下来给吴副市长开车。   我有点纳闷,这吴副市长本是从北京某研究所下调挂职在这里的,听说跟老领导还是党校研究生班的同学,挂职在这里,也是当初老领导跟上级组织部门提议的。   吴副市长很年轻,四十不到,跟我差不多大。对了,她是位女同志,平常在本市见面机会不多,除了开会,大楼里的人都觉得吴副市长很神秘,与众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她的穿戴,像个商人,香水味特别浓。有一次她随老领导下乡检查工作,回到车上,老领导的身上都带着香水气,可见这吴副市长商业气味的浓厚程度是带传染的。   关于她和老领导的关系,大楼里也一样风言风语,觉得很暧昧。老领导一退居二线,就有人向我打听,问那是不是真事儿,领导的影子再诡秘总逃不过你们司机的夜视镜。   我的眼睛告诉他们,都是传言,什么也没发生过。 ◇欢◇迎访◇问◇BOOK.HQDOOR.COM◇ 第2节:市长司机(2)   可他们就是不信,说我想把秘密带进棺材里一同埋了,人都上人大了,司机还帮他隐瞒花柳之事,真是条看家狗!   接到新差事,这一个月来我基本在茶水报纸中度过,吴副市长上了省城,是自己开车去的。我这个昔日光芒四射的"书记"碰上了"日犬食",挣扎在黑暗中,成了光杆。   我无聊地过着每一天,真后悔没跟老领导一同进人大机关去养老,至少我还能开上奥迪A6啊。   吴副市长的坐骑只是一辆本田,跟上她,我这个"书记"也跌价啊。   今天下午,吴副市长回来了,直接打电话到小车司机班,把我叫进办公室。坐在她对面,我还真有点不自然,不只因她貌美(脸蛋是女人为官的重要砝码,由不得你不信),体味也太浓厚了。不好意思地说,我老婆也是位局座,相貌嘛,肯定也非同寻常,可惜也是体味太浓,跟吴副市长相比,两人是天壤之别:一香一臭。我老婆有狐臭,外人是不知道的,有资格剥她衣服的人才有机会品味,当然是借助驱狐液体来掩盖啦。吴副市长的香水实在刺人鼻孔,也叫男人想入非非,难怪外面传言她跟老领导之间有一腿,老头子实难抵抗这味啊。简单随便地聊了几句,都是家常话,没一点官腔,她小我一岁,管我叫老余。问题是口气再和蔼可亲,就是不带笑脸,冷冰冰的,冰冻之美人儿。   跟她开车比较清闲,除了公务,她都是自己开车,以前的司机小王老觉得跟着她捞不到什么好处,借故调到了市委。她让我有个思想准备,自己不同于老领导,司机只管开车,别指望她给我长什么威风。也是大实话,意思是叫我脱掉头顶上的"书记"帽,还原司机本色,一心开车。当然也侧面树立了自己为官清廉的形象,没有油水可捞的司机,那领导一定是位"包青天"了。   领导如此中肯,我也实话实说,向新领导表态:这一个月闲置着,我基本忘记自己过去的风光了,自己就是个司机,有工资发也就满足了。   她说,那就好,说明天跟她上A县去。   吴副市长穿着让人受不了,可说话很轻,感觉有点像邻家妹子,见到我这大哥,就扮着冷脸掩饰含羞本性。反正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女市长,给她开车应该是很轻松的。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3节:市长司机(3)   晚上回去,老婆又是那句话:又窝了一天啊?   女人都这样,当男人奔波在外头,没工夫答理她时,她视你为救星,在她寂寞时,填补她的空缺;可你每天按部就班地晃悠在她眼前时,她就心烦了,跟你莋爱也勉强,不痒也叫声痛,活像是婚内弓虽.女干。过去当"书记"的日子,我基本是晚点归巢,那时候被弓虽.女干的对象总是我,稍微力不从心,就踹上我一脚:又在外面鬼混了吧,小心爱滋!后来老婆自己走上了领导岗位,在外面应酬也多了,这才对我有所理解:领导一忙活嘴巴,司机就要动手脚。   因为A县离市区较远,吴市长要我早上八点半上"小招"接她。   "小招"是市政府招待所的简称,虽然前面挂的"小"字,可别以为是规模小,规模大着哩,有假山,有人工小湖泊,那气派至少得评上四个星。在现今政府机关,此类招待所是不可缺少的,大到省里,小到乡镇,都有它的身影,只是坐落的位置和叫法有所区别罢了。级别高的政府机关,一般将其立在政府大楼附近某个显赫位置上,冠上"××"大厦或宾馆的面纱,而这"××"字号是特殊化标签,一看字面就知道是官方色彩,只要有钱,住进去是最为安全的,无须担心警察查房。基层政府就没这么高贵了,大都是通俗唱法:招待所。对于本市来说,"小招"是机关大院人习惯的叫法,过去名副其实,当时还只是县城,县政府大院旁边一栋陈旧的几层小楼房是其雏形,主要是住着家不在本地的领导,顺带充当招待上面领导下来考察时的吃睡场所。"小招"的规模化发展,还要推算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彼时的县城早已建制为地级市,外地人到本地做官的多了,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的也勤快了,小楼庙小菩萨多,安置不下太多的佛面尊像,于是推倒重建,扩展为宾馆式骨架,有头有脸的也冠上了学名。可人们还是习惯叫它"小招",好似孩子成年了,可家长仍旧叫着小宝小玉什么的,以示怜爱。时光穿梭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世纪交替更新之时,"小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骤变。刚进政府机关的新人,听旧人说起机关里的那些人和事,总会听到一个耳熟能详的好段子:说曾经,省委某领导来此视察安居工程项目。马不停蹄地跑了一整天,领导兴致极高,一点都不觉得累,晚上回到"小招"餐桌上时,多贪了几杯茅台,即兴之下,叫人拿来纸墨,酒气冲天,当场奋笔挥毫出四个大字:小招安居。凡是领导留有墨宝的地方,那都是马屁古迹,镏金终究会为风雨摧蚀,剥离惨淡,也同领导的政治生涯完结一样,风采不在。可人们在扫视的瞬间,足以想象出曾经的动感画面:掌声拍给马屁的片段,热烈而精彩! BOOK.HQDOOR.COM▲红桥▲书吧▲ 第4节:市长司机(4)   四个大字让陪坐的官员们都拍手叫好,可心里不知那四字为何意,反正先说"好"就一定没错。等省领导回了贵宾房休息时,官员们这才拉住领导的随身秘书,请他解惑。秘书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嘛,也没多话,只说领导对贵市的安居工程十分满意,就是这招待所太寒碜了点,服务设施有待健全啊。一言点醒醉中人,官员便心领神会了:领导劳累了一天,得有山水怡情,好放松筋骨不是?   等那位领导第二次驾临本市时,"小招"扩招了,不光有山有水,也多了漂亮的女招待,实现了他那四个大字蕴涵的思想精髓。结果,省领导自然是乘兴而来,也称心而去。当时的市领导随后上调到了省里,都说是那四个大字带来了红运。群众编了个顺口溜,说:小招小招,安居安居,大招大招,瞎捣瞎捣。   当年树在"小招"大厅里的那四个镏金大字早不见了,因为那位省领导成了阶下囚。罪名繁多,情妇玩得也不少,骂他瞎捣,一点也不委屈他。   甭管风云如何变幻,大院里的人还是习惯把这里叫"小招"。保留传统,敝帚自珍。   神秘的吴副市长住在"小招"最高层的一套房子里,听说里面装潢成了咖啡色调。因为人家曾经在伦敦喝过洋墨水,也嗜好喝咖啡,于是背后有人称呼她为"咖啡夫人",挺洋气的绰号,比查泰莱夫人好听多了。我一直期盼能有那么一天,亲眼目睹那咖啡闺房里的色调。对于吴副市长的底细,一直没人知道,包括我这个消息灵通人士,也只听说她和老领导是党校同学,组织部门好像也有意遮盖这一敏感话题,对外守口如瓶。一个外地女子,四十不到就坐上副市长的位置,而且还主管财政,是位财神婆,所以,把这吴副市长当做是大院里最为神秘的女人,并不言过其实。   当初老领导在最后一年任期里,曾想过让我去"小招"工作,想争取退前让我主管"小招"。领导退前都要最后一搏,尽量将余热发挥到沸点状态,尽可能地安置自己的党羽充实各部门,包括自己的司机。作为领导司机,身份不尽相同,早年进入政府部门的,有些抓住机会就捞到正式编制,而大多数是"包身工"的角色,都是领导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临时拽到车上的,靠领导关系给口饭吃,自然是编外人士了,领导若是大发慈悲,给弄个事业编制,能叫司机笑掉牙。我属于公务员身份,得感谢那个时代对退伍军人的恩惠,端的可是铁饭碗。这样的身份,加上工龄,让领导安排个像样的位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范例不在少数,坐上局级领导位置的也有先例。不过,这都是过去发生的经典案例,现在不同了,把关严格了,啥都要考核通过,对一个酒肉之徒的司机来说,难度太大--素质摆在那里了,除了方向盘,还有啥技术含量啊? ◇欢◇迎访◇问◇BOOK.HQDOOR.COM◇ 第5节:市长司机(5)   老领导是军人出身,说话老带粗口,可思考问题却很缜密,就好似一个敢死队长,冲杀在疆场时,轮起大刀片不只是蛮力,也动脑子琢磨削切下去的角度,专朝敌人头颅上砍。他思量之下,还是觉得"小招"比较适合我,不需要多少理论水平,管好吃喝拉撒睡就成。假如我接受了那职务,肯定能正面接触到"咖啡夫人"的,说不定假工作之便,还能溜进咖啡屋里,品尝到那里面的醇香。   就在我蠢蠢欲动时,老婆的枕边风把我吹昏了头,丧失了大好时机。老婆本身也是坐机关的,大小也是副局干部,政治觉悟比我这替身"书记"高多了,她才是家里的"书记大人"、政治委员。老婆分析说,老头子在任几年里,政绩可不小,防洪大堤工程之大,那是史无前例,在老百姓中有口皆碑,标志性广场的建立也是他亲自督办的项目,再加上龙头产业凯云工业园,红红火火的商业城,还有农村浩大的葡萄园工程,等等,比前任市长功劳大多了。人家前任都调进省里做了常委,老头子至少也能混上副省长位子吧,到时候调令一下,你不就跟着他进了省城,有机会再把我调过去,多好啊!   女人总爱做梦,总野心勃勃,当时我就觉得她夸大其词了。可回头一想,领导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不像是退居二线的表现,毕竟没忙乱起手脚来,火速提拔干部,提前预留政治遗产;也不像有些领导退居二线前,早早收敛了昔日养成的霸气,换上平易近人的低姿态,给自己留条后路。老婆的话不无道理啊,犹豫之下,错失良机,我失去了"小招"的肥差。在老头子面前,我拍着胸脯说:您上哪,车就开到哪。   真是失策啊!   事后老头子在家里单独请我吃了顿饭,劝我说:小余呀,难说我就退到人大了,这几年上上下下得罪过不少人,你可要考虑好,一旦老子退了,说话就等于放屁了。   军人出身的老头子,过去上过南疆打仗,属于死过一回的汉子,说话比较粗鲁,为人也很霸道,这样的硬汉最终也在官场折腰,也要考虑自己的后路。   老实说,就算是头骡子,跟主人也有感情的,更何况我跟老头子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一路上并不平坦,颠簸到现在,从私交上说,我还是愿意一直跟着他走,上人大开车,我也心甘情愿。 ▲BOOK.HQDOOR.COM▲虫工▲木桥▲书吧▲ 第6节:市长司机(6)   见我死心塌地要跟着他,老头子居然落了泪,说你这小子从部队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开窍,木瓜一个!这时候谁不想找机会往上爬啊,前阵子我家的门槛快被踩扁了。可人一走,茶就凉了,你瞧瞧那帮家伙,只要老子上不了省里,到时候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老头子最后说了句掏心窝的话,说真要是退到人大了,我会安排好你的,"小招"不去也好,你这人太实,那位置看似简单,可让你充当伺候人的角色,你小余不见得能吃得开,还是干老本行吧。开好车没什么大风险,当官一不小心就要栽跟头,即便你有能耐爬上招待处长的位置,那也是浪尖上的人物啊!   回头我跟老婆一交底,老头子的心虚又让老婆反悔了,说还是上"小招"算了,官不大权力可不小,没见那女处长整天呼风唤雨的吗?   这回我自己做主了,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再说,我就是个开车的,除了方向盘,干啥都没底,何必赶鸭子上树呢?老头子是最了解自己司机的秉性了,因材施教,说得很在理。我掂量一下自己,没别的本事,只会开车,当官根本不是那材料。溜须拍马的嘴脸,这些年我见得太多太多,我缺少这种细胞组合。作为司机,只要把车开好,无风无浪的,收入也不错,何必到时候把自己整成跛脚鸭子呢?丢人现眼不说,也给老头子留下是非:瞧瞧啊,连自己司机都提拔了,就差给小车发任命书了。   我极其鄙视现在"小招"的当家人女处长,她那处座可能是用女人的手段换到手的,才初中文化,凭借一身骚情俘获前任市长才得意至今,还不如我这个大兵司机,在部队咱也混了个大专学历,货真价实不敢说,可也是通过了考试的。   人大会一结束,正式换届了,从兄弟市调来一位新任市长,老头子栽了大跟头,头破血流中躲进了人大。老头子对我的安置是:继续留在市政府,给吴副市长开车。   其实老头子也没啥不平衡的。现在人大主任的位子大都由市委书记兼任,上级组织还是考虑到他的实际政绩才有所照顾,毕竟是宪法赋予的权力机关,好好运转起来,政府还是尊重监督机关的。相对政协而言,他该知足了。 虫工木桥◇WWW.HQDOOR.COM◇欢◇迎访◇问◇ 第7节:市长司机(7)   老婆又推理猜想上了,说常务副市长位子一直空着,莫非是留给吴副市长的?看来,老头子是胸有成竹,有意这样安排的。女人的嘴巴总爱倒腾风语,女干部也一个样,她居然说吴副市长原来的司机小王会上市委开车,是因为那小伙子跟女市长之间有点暧昧,老头子不放心,退前就把他给调开了。让我小心点,以史为鉴,别步人后尘,色胆包天,错把市长当二奶。   真能瞎掰啊!我给领导开车至今,说女领导勾搭上自己司机的,闻所未闻。女领导那是啥档次啊,宝马对马车,风马牛不相及啊。女领导勾搭男下属,倒是听说过不少,但那至少也是当"本田"坐将上去吧,再怎么性饥渴也不可能让你一辆破马车拉上,一道啃马料来喂饱自己啊?   我对天发誓:只开车,不揩油。贼心肯定有,可油价太贵,咱只好闻进鼻孔满足欲火。   至于说到小王,我太了解了,一群司机整天在小车班里碰面,放个闷屁都能指证谁的裤裆没收稳当。小伙子才二十多岁,雄性比较旺盛那是不假,也时常利用身份在外头滥交女孩子,属于正常发泄不是?借他一百个熊胆,也不敢在女市长身上动心思啊。我不否认小王上市委开车是老头子背后操作的,那还不是为了给我小余挪出空当吗?小王也心甘情愿,他经常在小车班里发牢骚说:跟个管财政的副市长开车,我却成了贫困户。也难怪,女市长不太爱运动,喜欢在办公桌前打发时光,小车班里就他小王长期留守,那滋味我接班后也品尝过了:相当失落啊!上市委组织部给翟副部长开车,而且是常务副部长,自然是千载难逢的肥差事,他乐得屁颠屁颠的。我倒是眼红了,老头子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嘛,让我替代小王留守,叫别人当上好差,实在是老年痴呆的预兆。   小王临走时十分得意地告诫我说:余哥,从今往后你得放慢车速了,没事多翻报纸,买个彩票什么的,向"彩王"学习。"彩王"是新市长的司机,是市长随外地带过来的。这位"书记"很是另类,烟酒不沾不说,也不好赌,嫖不嫖就不大清楚了,进了司机室话也不多,只专心研究他的体育彩票,而且很投入,每次电话下注都好几百,可惜中的不多,收支失衡。平常就喜欢钻研报纸上的体彩,就因为这爱好,待的时间不长,就得了个"彩王"的绰号。吴副市长上省城的那段日子里,我真就留意起彩票业务来,可上面的数字最终没引起我的兴趣,瞧"彩王"的专注劲儿,只可惜一位伟大的数学家被埋没在小车班里了。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8节:市长司机(8)   空穴之风,老婆只当笑话讲,她理智地下了结论:老头子撇开小王这样安排你,说明吴副市长要升迁。   早上八点半,我将车开到"小招"大门前,准时守候着吴副市长。刚好赶上女处长出门,一个小小招待处长居然有辆私车宝马,真叫人难以置信。女处长姓潘,从风骚程度上看,祖上应该跟潘金莲有渊源。潘处长四十开外,离异单身,跟老头子都是A县人,前夫就在本市做房地产,过去靠倒卖钢材赚足了本钱,这里面有潘氏妻子一半功劳,从潘处长腰身扭动的弧度上就能返照出前任市长那里批下的地皮有多厚重了。长相一般的女人也能吸引男人眼球,先天不足,后天打造,听说她那对奶子就是动过手术刀的,风情往往就从胸前蹦跶出来了,一对大奶子时常跳跃着,呼之欲出。在老头子这样的铮铮硬汉面前,她同样敢于卖弄风骚,嗲声嗲气的,蛇腰狂扭。叫人咋舌的是,大凡跟她打交道的大小官员,还都挺喜欢她的张扬个性。有一回,也是省里领导下本市检查工作,晚宴上她为省领导陪酒时,招数使尽了,领导就是不喝。这下潘处长下不了台啦,没有她搞不定的领导呀,僵持下去有损她潘氏的响名不是?潘处长撸起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臂下起了赌注,说领导您喝一杯,我就抽口大雪茄。当时那位省领导手里正夹着根古巴雪茄,不知领导是想借机品尝一下女处长口红的味道,还是有意要用雪茄冲倒她,找个乐子助兴,结果一连端杯狂饮,直到那雪茄剩下小半截,他才塞回自己嘴巴上。我说这话一点没夸张,当时场面很沸腾,我们一群司机跟省领导的"书记"就坐在隔壁房间,听到那边起哄就过去看热闹。别看领导们坐在会场主席台前一本正经的,到了台下酒桌上,人性就暴露无遗了,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食人间烟火,也有七情六欲。女处长招领导喜欢,可能正因为这娘们撒起泼来,不把他们当大老爷看,也就是这点让领导找回了真实的面孔,让他们在酒性中恢复了男人本色。   酒色向来是一家,骚情的女人就是催发剂。   我当"书记"时,也只有这娘们不把我放在眼里,开口闭口直呼小余。现在她叫我小余,我反觉得很贴切,而不像别的人先习惯式道出"书记"后,又赶忙改口叫出老余小余来。叫人难堪别扭。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9节:市长司机(9)   人走茶凉,灰飞烟灭,我就是领导喝剩下的茶渣,丢进烟灰缸里的过滤嘴。   潘处长将头伸出车窗问:吴市长刚吃完早餐,是不是要下去?   我点点头,没答理她。潘处长一听,又钻出车子回了"小招"。工夫不大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打饮料,说现在天气热,路上让吴市长多喝点饮料解暑。那热乎劲儿,像是从她家的小卖店搬出免费饮料似的,既热情大方,又无微不至,让人感动。这种情况在我当"书记"时早习以为常了,包括软包中华,也不知从她手上拿过多少条,反正她出手很大方,收条都不要,好在不是出自她家的地窖。官家的地窖都是不费电的储藏室,估计潘家的地窖也不在小处。   老头子所说的"浪尖上人物"并非夸大招待处长的能量,像潘氏这样的货色是将"小招"的能量发挥到极至了,搞定前任市长就是例证。   "小招"往往是内部消息流窜出去的源头,因为酒席戏言往往才是真实的,酒后吐真言啊!   女处长对女市长格外体贴,莫非她听到窗外风声,印证了我家里那位"书记"的推断?   我给吴副市长拨了电话,她很快下了楼,挎着精致的皮包,穿着一身旗袍,一眼瞅去,那是去商场购物的行头,我若是配上墨镜,那就是富婆保镖了。   人未到香气先冲鼻孔,她老远就叫道:老余,把烟给掐了!   开车以来,还没听到这样冷酷的命令,责令我缴"枪",在部队上,首长也没下达过这样的军令啊。   我这才想到自己嘴巴上叼着烟卷,好在是车外抽烟,没玷污到女市长的圣洁,因为昨天她一再强调最反感烟味,给她开车,禁止抽烟。为此,我特意给前任车夫小王打了个电话求证。小王那是满肚子委屈向我倾诉啊,说余哥哎,知道那是啥滋味了吧?奶奶的,这几年可把小弟坑苦了,快憋成太监了,这娘儿们也真会修理咱男人啊,比武则天还专断呀……   不是司机小王矫情,说的是大实话。   这条禁令对公务司机来说简直是残忍!你想啊,作为领导司机,首先一条是酒不沾口,这可是硬性指标:领导的尊贵之躯就握在你的方向盘上。出了车祸,重点说,你就是太监的命,搭出性命陪领导殉葬,就算你命大,捞个半身不遂,你也评不上工伤,更别指望烈士了。酒后开车那是犯法的事。领导的肚子重比泰山,你的心脏薄如鸿毛。一个男人不喝酒,少了些烈性,再不抽烟,跟太监没啥子区别啦。所以,相对而言,那烟就是领导司机的命根子了:一来,烟是别人送上门来的,领导有一条就少不出你一根去,不抽白不抽,又都是高档烟,岂能浪费?二则,烟能提神养神,很少有司机不是烟君子的,作为领导司机,烟雾是风向标,对识别方向至关重要,况且很多领导喜欢坐加班夜车,你得时刻提醒自己把握方向盘。靠什么?为人民服务吗?那是套话,就靠烟了。领导成日东奔西跑,有时候还披星戴月,不辞辛劳地甘做人民老黄牛,司机就是那头牛前的马灯,得照亮方向。靠什么照亮前方的路,防止栽进沟沟里?不是车灯,也是两个字:烟火!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10节:市长司机(10)   作为领导级别的,是男人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自己也抽烟。省部级领导我也见过不少,正式场合里你是看不到他们手里夹烟卷的,他们是禁烟的决策者,自己当然要以身作则,做出榜样给大小烟民们看,但私下场合就忍耐不住了。记得有一次,一场国际足球邀请赛在本市举行,来了不少体育界的拳头重量级人物,也包括几个省部级领导,听说是铁杆球迷,被特意邀请过来的,其实都是伪球迷,醉翁之意罢了。因为领导的关系,给我弄了张靠近贵宾席的座位。我看球时习惯一手拿着啤酒瓶,一手夹根烟卷,这样看起来才有滋有味,当然这是对着电视屏幕看球,现场看只能抽烟助兴。那天因为挨着拳头人物们距离近,一直没敢掏出烟卷来,怕呛着这些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只冒口水不冒烟的权贵们。一直忍到中场休息,那回中国队还挺争气,上半场居然送给国际友人一个鸭蛋,简直太振奋人心了。就在我犯烟瘾时,陪在贵宾席上的老头子向我招手,我胆战心惊地轻脚到了那主席台旁,老头子什么也没说,只做出抽烟的手势。我当时想啊,老头子是不是看球兴奋得失去方向感了,烟瘾再大,你也不能当着这些头头们抽啊?   老头子既然下达手语了,我只好执行。也许在烟事上,老头子可以像中国队上半场那样,挺举一回,堂堂正正做出东道主的样子。   说来也真奇怪,那天我匆忙离家时,顺手错把自家老爷子爱抽的红河揣进了口袋。平常家里的好烟不少,老爷子却看不上,说那是腐败烟,抽起来没劲。"红河"硬盒装在我口袋里,感觉特别沉,难以出手啊。   我很不好意思地将烟递到他手上,他皱了皱眉,瞪了我一眼,好像在责问:前天不刚拿了一条软包中华吗?这么快能吹完了?当面条吞哪?   等我回到自己座位上,再瞧主席台那头,苍天啊,好几个拳头们正在烟雾缭绕中,桌面上那盒"红河"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个个腾云驾雾着,赛似神仙了。   操,都他妈憋不住了!冠冕堂皇,连盒烟也不随身带上,也真是两袖清风!我心里骂着,后悔当时没拽出一根来,这会儿只能咽口水。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11节:市长司机(11)   你放心,直播镜头绝对不会在这时候上来赶热闹,岂能丑化"球迷"形象?   扯远了,回到前面镜头。   吴副市长这一声断喝,我的烟卷当即掉在了地上,赶紧赔笑道:没在车里抽。大丈夫能屈能伸,姑且妥协为妙。   "车外也不行,太难闻了,老余你怎么不长记性啊?"吴副市长连连挥着手,好像毒气攻身一般,造作扭态。   跟老头子开车这么多年,还从没讨骂过,今儿个好嘛,一上岗就挨骂,这家伙要真是主政了,那还不成了小王所说的武则天。女人得天下,男人只好进宫当龟奴了。   部队养成的习惯,首长上车前,我得先拉开车门,习惯成自然,一直用在了老头子身上。因为事先没向小王打听吴副市长的坐车习惯,这次我没上去给她开车门。   这领导坐车,坐前还是坐后,往往取决于个性。性格张扬霸道的,自然要坐在前面,路过之人,无须看那特色车牌号,只要瞅那张尊脸一眼,自当退避三尺去,比八台大轿还来得威风。碰上交警同志,他得敬礼,却不是来抄牌。老头子属于前排型领导,胖胖的身子往我旁边一墩,比警笛管用。到了乡间小路,老头子一般摇下车窗,叫车放慢速度,望着田野,做出一副微服私访的亲民模样来,巴不得在田间弯腰耕作的农民起身看到他们的父母官,为他体察民情而感动。但大多数农民好像都不认识他,尽管家家有电视,老头子也天天光顾新闻时段。问题是现在从上到下的新闻时段都是异口同声,我种好我的地,你讲你的话,互不干涉才好哩。有一次,老头子居然让我停车按响喇叭,吸引老农们的注意,老农们确实停下了手里的活,向这边张望,可还是无动于衷,手都不情愿摆动一下向领导问好,倒是旁边的牛犊子蹬开蹄子朝这边"哞"叫了几声。老头子触景生情,道出他官场中最幽默的一句成语:对牛弹琴!   也有例外情形。我在部队给首长开车时,首长跟老头子的秉性差不多,也是火爆性子,却坐在车后。原因很简单,军牌车目标太大,万一违反交规碰上了麻烦事,司机可上前抵挡一面,坐在后面,一般人是不敢窥探的。当然了,在我开车的那几年,还没发生过胆敢拦下首长车的事情,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违规是在所难免的,军车嘛,交警也乐得当睁眼瞎。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12节:市长司机(12)   吴副市长属于后排型的,比较收敛,这跟她外表有点不搭配,我原以为她跟她那位老学友志趣相投。一个干涉男人抽烟的女人,就算她是女总统,也是专横跋扈之流,理当坐在前面张扬那不可一世的官相。坐在后面的官员一般比较谨慎,在官场上跌打滚爬,像条泥鳅般圆滑,属于中庸之人,这类官爷政绩一般,但声誉好,容易建立良好的上下关系。在老百姓眼里往往错以为是两袖清风的清官,可一旦劣迹败露,常叫群众瞠目结舌,不光中饱私囊,还能牵连出江山美色来。这种官爷即使被带上审判台,也会伪装到底,涕泪纵横,叫苦连天:比我贪的人多的是,我自认倒霉。而坐在前排的官爷相对来说有股子视死如归的劲头,判个死刑也不会哭叫一声:坚决上诉!心里可能在狂笑:二十年后老子又是条汉子!   不管前排后座,对一个司机来说,都无关紧要,就算领导走错了道,锒铛入狱,司机总是案外人,车技再差,也不能把小车开进监狱门里吧,手中只要握的是方向盘,那就平安无事。这跟手握笔杆的大秘小秘们有着本质区别,蜜蜜们往往在那错道上起着推波助澜之功效,搂进了大鱼,小虾也得垫背啊。   老实说,吴副市长一入座,我就开始反胃了,那香水味太刺激鼻子了。此时此刻,我却不能点燃一根烟来冲淡那股味儿,能不恶心吗?一路上我都用饮料来充实嘴巴和咽喉,没有烟雾的车道,让我这个老司机的视野反而变得模糊起来,心里有些不踏实了。第一次给女领导开车,让我想到老头子的夫人来。老婆子当过医院院长,退休前的坐骑可比本田高档多了。退休后可能不太适应徒步节奏,所以,时常动用奥迪赶路。夫唱妇随,老院长也是前排就坐,发号施令直接干脆:往右拐,到下一个街口再往左,有条巷子,巷尾有家小商铺卖山货的。反正只要老头子不用车,老院长就不闲着。有个礼拜天,老头子上旧物市场逛悠(后文再详细交代其收藏癖),没多大收获,就让我开车先回。返回途中就接到老院长的电话,说小余快过来,我这边有急事,别管老头子了。老院长事再急,哪怕心脏病突发也不会遥控自家医院的120,始终想着奥迪。我只好从命,结果让她一路指挥着开到了郊外一家卖草药的农家小院,在那里择选了老半天草药。偏偏老头子在市场搜到一个笨重的老式大吊钟,叫我给他驮回去,一边是草药,一边是古钟,轻重不一,却也都是传统项目,顾此失彼啊,最终老头子是打车回的。所以,我感受过女官僚在车前的威信。好在吴副市长坐在后头,一路上跟我也无话可说。期间,吴副市长接听了两个电话,像是A县那边打来的,她电话里回复对方:不上县政府了,直接去检察院。然后才交代我说:开车上县检察院。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13节:市长司机(13)   作为领导司机,甭管啥场合,车上车下,只要有领导的身影,你就得时刻明确自己的身份。参与政事话题那是最大的忌讳,此时你若是向领导打听上检察院干啥,那你肯定自讨没趣,耐心一点的领导会小声叮嘱一句:开好车。意思是,我去干吗不是你司机能操心到的,让我平安抵达目的地才是你的本分,你不是我的参谋秘书;脾气大点的会怒问一句:想叫我给你开车吗?语气显然是怪罪你犯规了,司机参政就跟太监理朝一个道理。这里所说的政事不包括人事,领导主动跟自己司机沟通的话题往往在人事上。比如老头子在任时,每逢提拔下属,对某个人拿不定注意时,时常侧面问我一句:你觉得某某怎么样?有道是当局者迷,让老头子身边的高参们评价一个干部,主观性太强,水分太大,原因就是那些高参们早被人套住了,脖子上勒了根绳索,自然迷失了方向。所以,老头子要选择个局外人给他参谋,比较客观。这也是为什么这类司机被人尊称为"书记"的主要缘由,不参与内政的司机比起领导身边那些成日周旋于内政的高参们,要单纯得多,领导有时候就需要身边有这样单纯的脑袋帮他梳理自己复杂的思维。人和事本身是无法割裂开的,若某某跟司机私交不错,那司机乘机向领导美言几句,往往能起到四两拨千金的效用,如同润滑剂滴在领导的脑门上,让他转动的脑袋静止在一个名字上面,烙下印记,官运就此降临了。与此相反,司机冲某某嘲骂几声,那就如同钉子砸在领导的脑门上,生痛起来,便连根拔起当废品给扔了。领导会想啊,一个司机都看不上的人选拿到常委会上讨论,简直是浪费口水。   可能在部队待过,习惯保密条款,即使我能猜出领导的心思,也选择保持沉默,除非领导主动发话。   我跟老头子这么多年,之间从没谈论过他脑子里的大政方针,这点也许是老头子最欣赏我的。为人实在嘛,从不没事找事,像个娘儿们乱嚼舌头,画蛇添足。   反正一路上我都沉默着,反胃着,只盼着快点到检察院,好出去透口气。我实在受不了女市长身上的香水味,估计她闻到我身上的烟味,感受也一样。所谓异性相吸,在女领导和男司机之间,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14节:市长司机(14)   A县对我来说,闭上眼睛也能开进小巷子里,太熟悉了。这里是老头子的官场第一站,也是起家的地方。当年南疆战役结束后,他这个野战团长也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从水利干起,一步步爬到县委书记的位置,着实褪去几层皮。所以,老头子一直对A县感情深厚,进了市里后,时常利用权力之便给予关照,在A县上下,口碑不错。过去在市长位子上,有事没事他都爱往老窝里钻,过去扶持过的干部也因为他的发迹而把持县政,那里算是老头子的老巢吧。事过境迁,老头子也就对这块故土有所眷恋。刚退下那阵子,A县死党们怕老头子一时难以适应,特意请他过去静养了一段时间。回来后,老头子感喟一声:还是故土养人啊。   A县上上下下的领导跟我也都是熟人。车刚开进检察院大门,一个副县长就过来了,车一停下就给上级领导拉开车门,满面堆笑地说:辛苦吴市长了。吴副市长没握他伸将过来的热情大手,他只好攥住了我的手,加倍抖动着问:老爷子身体可好?我接过他的烟卷,点上后贪婪地猛吸一口,吹出浓烟说:每天早上练太极,快成张三丰了。这句话把对方逗得大笑起来,一旁的吴副市长也露出点笑意,可很快就晴转多云,问:人都到齐了吗?副县长忙说:正在会议室等您哩。随后,检察长也迎接出来,在检察长的引领下,他们直接去了会议室。副县长的司机把我拽进楼上一间空房里,里面坐着好几个司机,正在耍扑克牌。见我进来,他们还像过去那样套起近乎来,又递烟又倒茶的。想起老头子的感喟,我这个失落的司机跟主子一样,也只能在这片故土上寻回往日的影子。   主子换了,饭菜都变味了,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也不好行酒令,吴副市长执意要吃工作午餐,其他官员也只好委屈将军肚皮坐进了职工食堂。   我们司机坐在一起也难以咽下那些清淡口味,没吃几口饭,都冒起烟来。   因为是女领导,席间自然就免了提供免费香烟的习惯做法,大家坐在那里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很不得劲儿。副县长的司机凑近我耳朵,嘀咕一句:余哥,怎么给女的开上车了,麻烦大了。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15节:市长司机(15)   换成是老头子,此时一定是坐镇在"东方"大酒店,也还是"北京"厅,然后在"酒鬼"弥散的醇香中吐洒对这片故土的眷恋情怀。熟悉老头子口味的部门,接待他时都上"酒鬼",老头子对"酒鬼"的评价是:喝到嘴里,香而不冲;进了肚子,热而不烧。他向来拒绝洋酒,说那玩意儿都是马尿。有时候赶上关系不错的省领导来视察,老头子就当仁不让地"客随主便",也要上"酒鬼",诱导省领导中"鬼"。"酒鬼"是"小招"以前的必备酒,闻到酒气,就知道老头子是东道主。"酒鬼"比起那些国宝级品种来,物美价廉,至少老头子是这么认为的。   这趟A县之行,对我来说心里很是失衡,基本是空着肚子往回赶路,心里特别郁闷,后悔听从老婆的谗言,没上"小招"谋差。这第一趟差让我空手而归,连盒香烟都没捞进口袋,实在憋屈。   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副县长司机的话又让我怪罪起老头子来,莫非传说中的暧昧关系是真的,你将我小余安插进来给你当耳目使唤吗?   吴副市长好像也窝着一肚子气,没出县城就自言自语道:胆子也太大了,住房公积金也敢挪用,要彻底法办!   管你啥金啥银的,我是一块钢板也没捞到!   我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直到回了大院才习惯地问了一句:吴市长,下午要用车吗?   从A县归来,我又被闲置了,本田的方向盘让吴副市长亲手掌控起来,闲得闹心啊!正副市长们都出去了,偏偏她吴副市长大白天的也自己开车公干。小车班就留我一个,蹲坑一样难受。   长此以往,绝对要患坐疮的。   有关领导自己开车干私活儿,现如今已成趋势。老辈领导们再牛气,能把人当驴子使唤,却没勇气亲手开动四个轮子,其中缘由可能还是安全意识强,自己那双驾驭权力的工具,一旦用到机器上,他们就失去了自信。而年轻一辈的精英领导则完全不同,双手既能牢牢地握住权杖,也能准确地把握四个轮子的方向盘,二者和谐统一,加速度运作权力,具备破釜沉舟的胆识,智勇双全。在这点上,跟吴副市长比较,开不动四个轮子的老头子,是没有理由不退居二线了,好给吴副市长这样的人杰们让道。四个轮子的小车跟两条腿的小秘,在功能上是一致的。机关领导废除秘书制后,那些老子辈的一时很不习惯,因为他们习惯了背后有枝笔让他们台前的嘴巴长出花花来。所以,他们换个手法,变通一下,把秘书类的角色安置在督办科、研究室一类的新岗位上,其实是换汤不换药,人还是旧人,新用而已;精英却是反潮流的代表,因为他们本身就笔锋犀利,本身就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完全是自力更生,何必在自己背后照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多余的影子来?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16节:市长司机(16)   跟老革命们相比,精英分子的私人生活要丰富多彩得多,私生活精彩,那就得设法保护自己的隐私,毕竟是公众人物,透露出去,等于断送仕途。尽管生活作风已不怎么用来上纲上线,当成斗争工具,但还是个声誉问题。在这个鱼目混珠的年代里,道德底线如果超越了法律规范,法律制裁不了你,道德可能让你背黑锅。在私生活上,老革命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就没想过把所谓的隐私藏进四个轮子里的车尾里,自己开着躲避人们的视线,所以,在老革命的眼里,秘书灵活运用,司机更是一个也不能少。   在此,我敢放言,有关老头子跟"咖啡夫人"之间捕风捉影的事,纯粹是流言蜚语,除非她"咖啡夫人"自己将车开到老头子的床上,那就是我看不到的风景了,嘿嘿。   老头子偶然的私生活还是放在自己的根据地A县。他那破嗓子只适合咆哮军歌,当军歌嘹亮之时,旁边陪唱的小姐们只有竖起耳朵听的份了,那分贝绝对赛过炮火轰鸣。末了,有人提示老头子:要不要再去蒸蒸?老头子两眼一瞪:让老子出那身臭汗,还不如再蹲一回猫耳洞。至于带小姐开房,再放肆的属下死党在老头子面前也不敢调笑。不过,等坐回到车上,打道回府时,老头子会闭目养神叹息一声说:还是年轻的好啊,小余,要不你上去试试?继而哈哈大笑,一笑了之。   今天我这个光杆"书记"非常空虚,搜刮老头子的旧影子来填实自己,老头子肯定要打喷嚏的:妈的,老子都进养老院了,哪个龟儿子还在算计老子?!   说曹操曹操到,老头子的新"方向盘"小姜吹着烟,进了政府小车班。人大和政府办公楼相邻,不同的机关,步伐也不一样。小姜小我好几岁,三十出头,可步伐已进入晚年,一走三摇,像个脑血栓后遗症患者,老气横秋的。   他原本在乡里开吉普车,现在鸟枪换洋炮,土八路穿上了黄军装。虽说是个编外人士,可毕竟在司机行列里那也算飞黄腾达,入阁了。不是他命好,更不是开车稳当,而是有个当过兵的父亲。父亲老姜当年在老头子的麾下,一仗下来打折了腿,退伍成了农民,每月领少许抚恤金,主要靠耕地为生。过去老首长在任时,老兵找过很多次,希望给儿子找条好道,老头子也念旧情,可要是把他儿子直接送进城里找个工作,老头子又不太情愿,觉得有失原则,结果就让当地乡政府来安置,让他成了司机。本来是可以给乡领导开车的,乡领导知道他父亲跟老头子的关系,巴结还来不及哩。可人家小姜说了,桑塔纳档次太低,不够划弄的,先弄辆破吉普车练手脚,等技术过硬了进市里给市长开奥迪。有关系在,空话也显得分量十足,乡领导也只好当真了,破例从乡派出所专门找来一辆老爷车,让他小姜驰骋。破吉普车基本是小姜专用,下乡时才驮上几个哥儿们,架势比乡长书记牛多了。有一次,老头子下乡检查工作,回来路过那个乡,就顺便去看望老兵,中午跟老兵喝了不少米酒。小姜也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破吉普车轰然而至,当着老子的面,给市长灌上了。老头子那天情绪很高涨,跟他父子俩你来我往喝得很开心,结果可好,挪不动步子了。下午就没往回赶,准备休息好再走。小姜提出建议,说家里鸡鸭成群,市长休息也闹个耳根不净,请市长上乡里睡个舒坦觉去。老头子刚开始还骂小姜,说老子跟你爹在猫儿洞里跟老鼠为伴也能做上美梦,鸡鸭个球啊。老姜一听也跟儿子一样劝道:老首长就上乡里一趟吧,也听听乡干部对这小子的工作评价,不料老首长说,这小子没少给我惹是生非啊,上回隔壁村还有人问我,家里的鸡是不是多了几只?人家儿子媳妇在南方打工生孩子,关你小子屁事啊?非得上门去罚款,人家一双老人带一个孙女儿,在家够可怜的了,你要罚款,没钱还掏鸡窝,奶奶的,这不成鬼子进村了?你给老子说说,到底咋回事?小姜一听,理直气壮地跟老子吼道:鸡确实抓了几只,放在乡政府大院里养着,没人馋那一口,不信市长过去瞧瞧,养得贼肥贼肥的。这叫工作方法,等鸡一下蛋,我就给送回去,这是做好事啊,市长,您说是不是?老头子听到这儿,红脸板成青色了,本来不想挪步子,被这爷俩鸡毛蒜皮的事给挑动神经了,破口大骂着:军阀作风,眼里还有老百姓利益吗?你们乡计划生育指标是靠养鸡崽来凑数不成?乡长叫啥啊? ◇BOOK.HQDOOR.COM◇欢◇迎访◇问◇ 第17节:市长司机(17)   不等小姜开口,老头子已猫进车里,让小姜头前带路,吓得破吉普车差点没撞在自家院墙上,哼哧着往前猛跑开来。小姜肯定已在车里向乡领导电话通气:来者不善!   到了乡里,早有几个人战战兢兢地候在门前,想抢步上来跟市长亲热一下手掌,又不敢轻易出动:枪打出头鸟!这时候的书记乡长可不敢排资论辈,讲究前后次序了。倒是小姜主动取代了他们的位置,跳下吉普车,给老头子开了车门,哈腰叫了声"叔叔"。在官府门前叫"叔叔",实在是小姜的高明之处,现身说法让乡里的头头们知道:我和市长关系非同寻常。老头子此时的脸色早恢复到红润状态,也就是说,先前的怒气是做给老兵看的,因为过去的老首长一直遵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群众路线。在半道上我就看出老头子的脸部表情缓和了,见到破吉普车在前头狂冲,老头子还提醒我慢些开,说这帮土皇帝也有难处,这几年计生工作松懈了,年轻人都进了城,老一套办法也不好使了,可也没听说过掏人家鸡窝的,太荒唐了!   老头子一下车就换了张热脸蛋,居然朝小姜"哼"了一声,再看那些哆嗦一旁的乡大员们,当即像一个个弹簧,腾身而出,抢着伸出手掌来,也忘却手掌次序了。   来看看啊,路过,听说你们这院墙里的鸡养得不错,食堂伙食一定改善了吧?老头子笑眯眯的,调侃起来。   尾随在后的大员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还是小姜替代政府喉舌:叔,咱没说假话,每只鸡腿上都编上号了,到时候原璧归赵。这个成语的错用让老头子哈哈大笑,停下脚步就朝旁边的鸡群瞅去。果然,每只鸡腿上都拴有一块红布。小姜不亏是掏鸡窝高手,顺手一拽,就将一只花母鸡揪到了手上,送到老头子眼前,说:叔,你看,上面都注明了哪村哪户的,不会错的。   老头子没理会他,回头问乡大员:是这样吗?   乡大员没人敢吭声。老头子一把拽开那红布,花鸡受了惊吓,鸣叫一声飞腾出小姜的手,留下一摊鸡屎在他手上。   老头子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点小姜骂起来:龟儿子手不干净了,肯定跟你老叔在扯淡,你们也不知道弄点旧布来,这颜色可以挑红旗了,要不要我回市里给你们摇旗呐喊,树立计生工作典型,来学习观摩啊? WWW.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18节:市长司机(18)   这笑声到了最后近似阴森起来,几个大员再也撑不住了,争先恐后要求市长处分自己。小姜狠命地将鸡屎扔出手去,不自然地搓了几下,又凑到老头子跟前说:是我出的馊主意,跟他们无关。   老头子不再说话,进了会议室。这种小地方也议不出什么经纬大事,我一般直接跟进去,无须回避。老头子一言不发地喝着茶,在座的几大班子领导个个惴惴不安,诚惶诚恐,拿着记录本和笔,在鸦雀无声中静等市长拍桌子发落,然后展开自我检查,自我批评。   老头子确实渴极了,只听到他喝茶声不绝于耳。   老头子终于敲了敲会议桌,圆桌周围当即是记录声一片。   加水!老头子指着茶杯说。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坐在旁边的小姜眼疾手快就给倒满了。   今天,他小姜是长脸了,因祸得福,一直走在书记乡长之前,替代了党政。   老头子又喝了几口,这才开口说话,只说了两句:一、完璧归赵,小姜你可听好了,不是"原",是"完";二、以后要开动脑筋,思考新的工作策略,不要蛮干,以人为本嘛!散会,安排个地方休息下。   老头子这人比较奇怪,就这件事上,若换成别的领导,肯定不会轻饶过去的,倒不是抓了老百姓的鸡让领导同情农民了,而是后面的红布作假,这可是附带出来的严重作风问题,明目张胆地欺上瞒下,这不是把领导当猴耍吗?欺负领导弱智不是?原则性错误就在这里,少不了要撤换你乡长的,书记也来个警告。可这样的原则性问题,到了老头子这里,他放马一过,一笑了之。那天走前,他特意交代乡长说:以后给小姜安排个闲差,他这种人不适合打前锋,让他收发报纸信件也行。老头子这时候又讲究起原则来,一个连成语都识别不全的人,他是不寄予厚望的,即便是老部下的亲儿子,是虫他不会把他当龙看。包括提拔干部,虽说也带点权术之变,但经他提拔上来的,都还能做事。套用老头子话说:书生上不了前线,我不找只会耍嘴皮子的。可退了退了,反而违反一贯原则了,把过去老兵的儿子给提进了奥迪里。在他私下嘱托我以后多照顾这进城的新车夫时,我问过他原因,他爽朗笑道:老子都养老了,还怕哪个龟儿子揪尾巴吗?这点权力都没有,老子干脆回A县养鸡去。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19节:市长司机(19)   别小瞧这小姜,进城之后尾巴翘得还挺高,大凡在乡镇一级镀过金的,大到书记镇长,小到司机,身上都沾染点牛气,好像是井冈山下来的,进城后该享福了。乡镇级干部进城,好点的至少在当地局级机关捞个正职,差点的退居到县级人大政协部门清闲起来,不管怎么样,只要进了城,那都是享福,也是对他们扎根基层的回报吧。这小姜一脚踏进了市级人大一把手的小车里,就好比是泥腿子伸进了温泉,舒坦死了,自然有点得意忘形了。同样是苦出身,我感觉他活得比我嚣张,把乡镇里的匪气也带进了机关。背后早有人说他怪话,说他仗着老头子,连副主任们也不放在眼里,都骂他小人得志。   今天他一进来,就扔给我几包香烟,像是在扶贫,并说晚上没事就跟他上"朝贺"俱乐部去,有人请客。那种场所我也去过不少,现在也玩腻了,搂搂抱抱的没啥新名堂。我说晚上要看足球赛。他开始给我打抱不平,说这司机室就你一人在留守,吴副市长出去也不带上你,这午饭还得进食堂解决,要不,跟老头子一道出去溜溜,等会儿上A县去。那口吻依然就是"书记",我想老头子也太过于关心他了,这样的角色混在机关那是如鱼得水,还需要我这个快要下岗的旧车夫关照吗?该关照的是我,他现在就开始关照我了。   闲扯了几句,他就告辞了,说准备上A县去。   我就这样无聊地翻看报纸,度过了一白天,中间还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无公务车事,我可以养足精神晚上加班修理"长城":孔雀(小鸟)东南(东南风)飞,红中一单吊。   晚上十点多时,接到老头子的电话,问我这两天开车是否顺手。我说生手了,连烟都不让抽,手放在方向盘上很失落。   老头子嘿嘿一乐说:习惯成自然,先熬着吧,小余,没准你小子就把烟给戒了。   我说,吴市长对我身上的烟气很反感,料不定哪天就让我下岗了。言下之意,是你老头子赶鸭子上树的,到时候得留条后路给我。   老头子又笑了:不会的,她也会习惯的,放心吧。听这意思,老头子好像感受也挺深刻的,难道以前他身上的香水味是女市长喷上去的? ◇欢◇迎访◇问◇BOOK.HQDOOR.COM◇ 第20节:市长司机(20)   老头子挂电话前安慰我一句道:你很快就会忙起来的。   给领导开车,最乐意听到这话。汽笛一响,黄金万两!   在家闲着无聊,我就静心翻看着一本《职业心理学》,是老婆书架上的藏书,书皮很陈旧,感觉跟现在街面旧书摊上残存的琼瑶大婶的言情小说差不多:你好好好老土哦……   在部队时,我看的书很杂,那时候给首长开车,经常跟司令部的秀才们打交道。秀才们就引导我这个初中毕业生进一步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先从专业开始,单汽车维修方面的书籍我就啃过几大本,活学活用,基本保证首长小车无妨碍畅通。在这点上我品尝到不少甜头,首长格外关照我,表扬我这个农村兵肯吃苦好学。到了地方给领导开车,我的专业技能发挥了更大的优势。出车前总要细致检查一遍设备性能是否正常,做到有备无患,反正从没发生过中途把领导撂下的。领导也最忌讳中途撂担子的车夫,更厌恶拖车过来将自己的宝座驮走修理,车道就是官道。所以,司机的技能是领导考核你的重要指标之一。因为进步明显,首长督促秀才们继续帮助我这个农村兵,最终鼓动我参加了电大函授。我一开始学的是会计专业,因为自己读书时数学成绩向来不错,喜欢跟数字打交道。我学会计专业是考虑以后退伍好上乡政府谋个吃饭的岗位。我父亲在村里做了一辈子泥腿子干部,跟乡里的头头们算是比较熟,过去的税费收缴少不了村干部在前头打前锋,乡里领导也记着这些老功臣,偶尔村干部上乡里汇报工作,领导会跟他喝两杯。父亲来信说,乡长跟他喝酒时拍过胸脯,等我退伍时,一定在乡里安置个位子。显然是酒中豪言,不当真的,不过父亲倒是提醒我:乡政府的老会计过两年就要退休了,那可是个好位置,可惜你算盘都不会敲,实在不行,回来接我的班,开拖拉机吧。开拖拉机帮人拉矿石,是这位泥腿子干部的第二职业,靠那点干部补贴他自己吃饭都不够,更别说要养一家子了。好在他过去在人民公社当过拖拉机手,贷款买了辆拖拉机干起了第二产业。所以,我心里有了想法,以后学到一门技术,再进乡政府,安置起来要容易些,就这样啃起了财会。老实说,没到一个月,我就打退堂鼓了,因为一个月下来,我还是无法理解啥是"借方",何为"贷方",跟一般意义上的借钱还钱是两码事,可我偏偏钻不出那死胡同,总颠倒位置,只好放弃了。秀才们又给我出招了,说学汉语语言学吧,这专业适用性不大,却是拿文凭的最佳捷径。有道是耳濡目染,跟他们整天消磨在一块,我也快成半个秀才了,还别说,学起中文得心应手,反正比在学校时轻松多了。遇到什么修辞或文言文等难点时,请教他们比老师管用,手到病除。 WWW.HQDOOR.COM▲虹▲QIAO书吧▲ 第21节:市长司机(21)   可最终都是徒劳,几年读下来,我没指靠啥文凭安排自己的退伍生活,首长的一句话指明了道路:这样的同志应该放在地方上发挥自己的特长。   于是出了军营,我列在了军队特殊人才的名单上,回到原籍,地方安置部门还收到了军方举荐函。碰巧遇到同样是军人出身的局长,大手一挥:小兵蛋子我要了,继续开小车。   我现在的人事档案上就填有大专学历,这有那些秀才们的功劳。比之老头子的研究生学历,我也不觉得自己水分多,这年头,到了一定位置,小学毕业也能扣上博士帽子,咱大专学历也就名副其实了。   那本藏书是老婆推荐给我看的,说你闲着也是闲着,学学理论知识,往后在实践中多总结些人际关系经验。还说给女领导开车,你老余可得多加小心,多揣摩女人的心理。我重点阅读的正是里面的那章"职业女性的心理",虽读不懂上面枯燥的专业术语,可对照在老婆身上,我看起来消化得也快。老婆本是职业记者出身嘛,总结一个词就是:冷酷到底!啥场面都见识过,跟个女法医似的,能把尸首当标本收藏,相当地麻木。   我无法将书里的文字码在女市长的身上,总觉得她跟我老婆不是一类的女性,我老婆再冷酷,到了床上可是热情似火的,能把我整个小鸟燃烧。   吴市长是哪类?非要我给个定义,三个字:不知道!   别看老头子是冲杀过枪林弹雨的,生来却有收藏怪癖,小到毛主席像章,大到古玩字画,把他家的小洋楼书房整得混乱不堪,书不多,杂货倒不少,为此,领导夫人意见可大了。有一回实在看不过去,就将文革时期的几张破旧宣传画扔进了垃圾桶,先斩后奏。老头子知道后,立马露出军阀嘴脸,破马张飞似的给老伴一个耳光,骂她是白痴,不珍惜文化遗产。帽子扣得太大,有点斗"右派"的架势。老伴一气之下,要跟这位"武斗分子"离婚,老头子没当回事,反而笑道:你这是让组织怀疑我在外头一定包二奶了。   我刚给他开车时,他还在水利局长的位置上,那时候要清闲点,有空就让我载上他逛西城收藏市场。车一停好,他就拽上我扎在了人堆里,连路边地摊也不放过。只要他看中的,不管是陈旧字画还是破尿壶,出手也大方。我记得当时他还高价买了几本越战电影改编成的连环画,一回到车上,就返老还童了,看得很认真,到了家门口还在埋头看书。 BOOK.HQDOOR.COM←红←桥书←吧← 第22节:市长司机(22)   升迁进了市政府后,老头子公务繁忙起来,也没时间发扬光大这一嗜好。不过,位置一旦翻新了,那爱好随之也上了档次:小兵喝酒练胆量,将军把杯为庆功。手上有了更粗的权杖,领导的嗜好通常也会像红头文件一样,逐层下达下去,口头式的传达。于是坛坛罐罐的,山山水水的,飞禽走兽的,这些玩意儿,一股脑儿飘进了老头子书房里。我这个司机,双手免不了有离开方向盘的时候,时常在上下之间充当媒介作用:没有上层关系的,想给领导的嗜好助兴,实在是珠峰一般遥不可及,预约拜见都排不上名,也只好从侧面玩弄迂回战术,我就成了这类小角色的猎物。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倒腾出那些破玩意儿,除了连环画,在那些残屑乱渣面前,我基本是个文盲,只好捧到领导面前,让他慧眼识真。老头子会不动声色地观察,认真探究的镜头好像置身于远古墓场,又像是战前指挥官在巡查阵地,只不过手头拿着的不是望远镜,而是放大镜。也正因为有如此雅兴,文化部门是老头子重点光顾的单位,他也结交了不少老学究,都快把自己研究成考古专家了。   其中有个学究给我印象比较深刻,此人能有六十多岁,满头白发挽成道士冠,飘然苍须挥洒颌下,一身粗布蓝袍也隐不住浑身散发的道气仙骨。自诩为"南山老松",踏遍鸡形图上大好河山,每到一处必在醉意中吟诗作画,抒发胸臆。"南山老松"算是位民间杂家,上自天文地理,下至飞虫走兽,没有他不知道的,博学多才。   偶然踏足本市,仙身现于西城旧市场,合掌打坐,膝前报纸上搁有几枚古币,旁边一行楷书毛笔字:祺祥通宝,背宝云局,一千。   那天,老头子俘获了清代徽商家祠里的一张破椅子,让我小心地背在肩上,刚好路过那里。古币老头子也收藏不少,那些破玩意跟我小时候在乡下见到的烂铜钱差不多,那些烂铜钱嵌在老房子内堂阁门上的门环里,腐蚀成青色,有点像现在垃圾电器上的电路板颜色。   "南山老松"摆放的古币形状类似中孔方圆,颜色却是酱色的,方孔四周也腐蚀成斑斑点点的。   老头子摸了摸,又在耳边摇晃了几下,问:至少得三千一枚,老先生何故折卖?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23节:市长司机(23)   老头子说话分场合,味道截然不同:在官场,大会小会上的官话自然少不了"嗯啊"语气词;私下里常粗口,骂别人亲娘,称自己为老子;但在这旧市场上,他有时候也把自己扭捏出"之乎者也"来,假冒文屁。   "老松"岿然未动,保持松姿,眼皮也没挑动下,朗声成音:行家识真货,区区小钱算计作甚?   意思好像是,我摆摊子是给古币找主子的,不贪那点小钱。真是高风亮节,流窜在这市场的,哪个不是条泥鳅,专找软的钻,老头子也高尚不到哪里,刚才为那张椅腿上的"伤痕",宰割了卖主一百大洋。   老头子发现高人了,说老先生不嫌弃的话,咱上酒桌一叙。   "老松"一听酒字,当即崩溃,将报纸一裹,喜颜悦色:甚好甚好。   酒香逢知音,老头子和"老松"相见恨晚,尽兴聊到了一块儿。   酒后吐真言,"老松"说,老朽周游列国,卖艺积攒盘缠,倒也潇洒自在,没承想刚一涉足贵土,就惨遭歹徒洗劫,差点流落街头,只好苟且售币,太平盛世罹南疆之患也!   老头子一听,当即扯去文人伪装,拍桌子骂道:抢劫学者,天理难容,三天内给你破案,老子判他个无期。   "老松"这才明白过来,巧遇官人了。   就这样,"老松"在副市长的安排下,被聘请为文化局专家顾问,副市长还特意拨款给"老松"办了一次书画展。"老松"感动得老泪纵横,知遇之恩难以回报,于是"老松"也时常溜进旧市场给副市长打捞流散民间的真迹。   还真没白忙活,搜刮到手的东西虽是些赝品,可流通的价格却相当不菲。"老松"游遍了大江南北,人到暮年方才大梦醒来,终于还俗了,剪掉道冠披发,在老头子的资助下,回家乡开了古玩店。期间跟老头子也有联系,偶尔给老头子寄个包裹。听说发了点小财,后来跟一个学画画的女学生缠绵到一块儿,衰竭早逝了。   对于这位民间专家,老头子一直很怀念,那几枚大清币至今还躺在老头子的书房里。   老头子时常遗憾道:"老松"走后,我的书房里就一盘散沙了,没人帮我筛选。   所以,老头子对送来的旧品,很多靠的是直觉,缺少"老松"的专业眼光。 WWW.HQDOOR.COM▲虹▲QIAO书吧▲ 第24节:市长司机(24)   看中眼的,老头子会问一句是谁送来的,淘汰掉的,就一声不吭了。   有一天,老头子和几个部队老战友坐到一块喝酒,往事如酒,一群老兵蛋子开怀畅饮,老头子也喝高了,那天话特别多。等回到车上,嘴巴也没闲着,居然跟我提起某某局长送的罐子来,说小余啊,现在这人的脑子真能整事,就一个破罐子非得在里头塞满"老人头",让老子学小孩子存钱了……   后半句他打了一声饱嗝,有所清醒,便不再说话。   这是老头子在我面前唯一一次酒后失言,我听后觉得不大带劲,无意中入耳的隐秘之事就好像钻进耳朵里的一蚊子,嗡鸣不宁。   第二天,老头子问我小时候用过存钱罐吗?   此话别有用心,试探昨晚那半句话我是否铭刻在心了。打死也不说啥存钱罐啊。   我忙回答:听都没听过,我们家在农村,穷得叮当响,只知道腌菜的坛罐。   现在想来,领导和司机的此番对话是在打哑谜,领导的意思是:别把我昨晚的酒言当真,彻底给忘了;司机的回答是:往后不准自己的孩子用那玩意儿,在我脑子里、眼睛里,那玩意儿是星外之物了,您就把心刻在印章里吧,没人敢窥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是正人君子的豪迈之言,我和老头子不在此列。所以,当领导激流引退后,就露出了退潮后的海滩,大海从宽阔的胸怀里总要掏出点东西撒在海滩上留作纪念,有夺目的贝壳,也有肮脏的塑料袋,我属于后一类,污染环境的源头不是我,而是塑料加工场。不同的色彩,在斑驳间却都一样晃动着游离之光,那是一种惴惴不安,顾虑下一轮浪涛席卷而至,再亮堂的色彩也都被吞没了。   我的顾虑是方向盘,很表象,四个轮子的小事情儿;而老头子的顾虑是深层次的,类似肛内痔疮发作前的惶恐,后果很严重!都是座椅上的事儿,都担心坐不稳当……   今天比较繁忙。   昨晚失眠,手机也关了,早上起来后就接到电话,相约麻将台。   小车司机大白天不务正业玩牌,在机关算不得新鲜事。领导也是人,总有嗜好的,有嗜好就得享用,于是给司机提供了消遣的时机。司机的爱好不一定要跟领导相合,你玩你的麻将,我蒸我的桑拿,互不干涉。 ◇欢◇迎◇访◇问◇BOOK.HQDOOR.COM◇ 第25节:市长司机(25)   领导忙于公务尚且如此,领导不在时,那司机的空间就更大了。小车班是没有什么考勤一说的,你办公室主任给小车班考勤打表,就等于监控领导了。大明"东厂"管的那些事,早被历史淘汰了。   吴副市长不经常用车,不代表就有人敢跟踪司机老余的影子。   接下来忙着码"长城"去了,手气还不错,搜刮了不少。常话说得好,赌桌上是不分三六九等的,亲爹输了也得给钱,愿赌服输嘛,只要有钞票,你就有权占据"长城"一方,发牌自主。这话套用到官式"长城"上就不灵了,总得有人扮演始皇角色,也总有人充当哭长城的戏子。可别以为是孟姜女发挥超自然力量,发起洪水来冲倒长城,此哭者假模假样地摆出痛心状,瞧着别人门户大开自己得数钱买过路费,有此经验者,知道这是变相行贿而已,"孟姜女"心甘情愿守活寡以成全始皇帝拒敌之策。   非官场场合里,我有时候也能品尝到坐龙椅的滋味儿,无须太动脑子,自有人算计着把你喂饱,想要正东风,绝不会刮来西北风,由不得你不吃,龙颜一悦那可能就是一条龙了。   有关官场里的长城码法,程序太复杂,忸忸怩怩,躲躲闪闪,有点像旧俗的迎亲,吹吹打打间又哭哭啼啼的,闹腾得活像长城是由成千上万具尸骨垒成的,阴气沉沉。   我所赶赴的牌局正是这样的闹剧,一场下来,你才觉得赢到手头的那每一张"老人头"里,都凝聚着你的脑汁。过去在官场上码长城,大都是饭后娱乐节目,可能歌舞类玩腻了,时常肾亏,不如把精力转移,打造四方一城,至少比自挖地洞要热闹点,能反复推敲,高潮迭起,同样有声有色,只不过思考的器官部位有上下区别而已。挖洞时,你好比是只老鼠,嗅觉再灵敏,那也是地下工作者,见不得光亮,就算有黑猫警长给你把门,那家里头不是还有个母老虎,虎视眈眈吗?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饭后长城的传统"国粹"项目,清唱起来有多人和声,不止是二重唱。   当然,这样的牌局不大可能随老头子的,像他那样日理万机的,是没有精力消耗在长城上的,官衔越是达到一定层次,嗜好也就越单一,分身无术不是?只能忍痛割爱,老头子保留了收藏爱好,丢弃了垂钓之雅。他只是节日期间偶然跟自家的亲朋好友小赌怡情,老头子的技术也只配窝里斗,受宰的对象,谁也不会把他当领导看,而是索取利市的最佳机会,输钱反而是件快事,只会发生在官家内部,非敌我矛盾。但也有特例,比如某位上层领导正好就爱这一手,那时候老头子最犯难了,牌技太差怎能取悦于上司啊?可这长城之术又非一日之工能练就出的,得日日复日日,才能做到收放自如,得心应手,跟在女人身上施展功夫,有着天壤之别,那是本能,天生有把子就会干活,无师自通。在特定状态下,老头子要陪着搬砖头,却叫砖头砸了自己的脚。遇到新手的长城,在面对老苦力时,往往偏向嫩手,像是在引诱新手进一步磨炼下去,蜕变为老手,最终给它城墙卖苦力。长城偏向你了,手气自然好,让你招风唤雨的,由不得你不和,可分明是和牌却又不敢推倒,生硬地将摸到的牌又打出去,这种感受有点像钻洞,洞天别开,一泻千里,却拔不出脚来,被淹在水中,痒酥酥的。沉陷其中的老头子也没有退路,只好耗下去,直到上司摸到翻牌,才擦拭额上汗水,暗吁一口长气。事过之后,他也会造作地感叹一声:这打麻将有时候也很简单嘛,比打鸟容易!其实他打猎技术才高超,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瞄一个准。麻将就是麻雀啊!为什么老头子节日里在自家玩耍跟陪领导是两种不同的境界,老头子问过,我也纳闷,难道这"长城"就是田埂,也遵从肥水不外流的农田规则?反正在外,他手气特好,只能弃和。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26节:市长司机(26)   你可能要问:这样级别的领导也赌博?答案是肯定的。当官的不只是跑到澳门背后耍一把,麻将台上也换了个方式,你只见大小不一的小塑料码儿,没有现金,现金要在领导起驾离开时,用个信封装好,塞给领导的小秘,小秘也心领神会,知道那是昨晚台面的钱,赌资不算受贿,也就替领导笑纳了。   事后那位领导会跟秘书故作怪责状,问:你怎么又收下了,咱说好玩玩嘛,这不成赌博了?   因为老头子对此"长城"之砖不感兴趣,我记忆中只替他收过三四回信封,沉甸甸的。   我没看好中场巴拉克,德意志输球了;我同样没看好后座吴副市长,也就揩不了油水。别看我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在乎那点油水,薪水够吃就知足了。可一旦付之实践,我感觉怅然若失,旁的不说,每天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窝在小车班里,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大小"书记"走前跟我打招呼的神态,分明在嘲笑:你也有今天啊。   秘书长大人见我哈欠不绝,就让我到他办公室坐坐,喝茶解闷。他是老头子当年跟班的,一手提拔上来,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头了,本以为这次换届他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副市长宝座,结果原地踏步,心情可能跟我一样,沉重又失落。   秘书长一上来就说了句:沉住气啊,很快会忙起来的。口吻跟老头子差不多。   秘书长姓萧,四十多岁,教书匠出身,平常文屁冲天的,偶然有豆腐块儿类的文字出现在省报上,他就特意剪裁下来,装订到一块儿,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上。私下里我一直管他叫老萧,他老觉得不得劲,有损他秘书长的薄面,可我就是改不了口。   我刚道出一声"老萧",老萧同志的脸就挂不住了,猛吸一口烟,说你该摆正位置了,吴副市长可不同于老领导,没人惯着你。   我算听明白了,这人啊,一失宠,妃子就成了婊子,该露奶子就得露。我终于改口了,道出官位来,秘书长这才点头说:这就对了,学会圆滑你才能开好新方向盘。闲扯了一会儿,见秘书长电话不断,每年这时候会议特多,上传下达都靠他秘书长做纽带。等办公室主任过来听令时,我退了出去,临走特意提高嗓门叫出句:萧秘书长,走了啊。 BOOK.HQDOOR.COM▲红桥▲书吧▲ 第27节:市长司机(27)   圆滑往往从称呼开始,我开始圆滑了。   进了小车班,屁股还没坐稳当,办公室一个小小女科员就过来了。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女大学生,大圆脸,大胸脯,怎么看也不像个刚出门的女学生,孕妇一样。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听说是毕业后提前报到来上班的,这样的小样儿我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偏偏这位丑小鸭,一进门就朝我嚷嚷道:去趟房管局。   这不是大象瘸脚,蚂蚁挡道吗?   我抽烟喝茶没答理她。她反而来劲了:余司机,听到没?   圆滑从称呼开始,我这个"书记"都学会谦虚了,反倒是她来跟我叫板。这小娘儿们可能刚出校门,意气风发的,够尖锐的,大小你也得叫声哥不是?   我洋腔怪调问:你谁啊?余司机是你叫的吗?别以为自己体重不轻,就看重自己了。   小胖妞给扭上劲了:你不姓余吗?不是司机吗?   看来我得给她上一堂生动的机关小车司机课:我是司机不假,可我是副市长专职司机,你想让我老余给你开车,那要等我胡子白了,你爬到副市长的位子才成。   这句话她听明白了,口气温和了些:办公室其他车辆不是都出去了吗?这两天很忙,就你闲着……   我嗓子调高了说:纠正一下,你的意思是吴市长闲着?   胖妞就是不开窍:没错,所以叫你啊。   我差点没把烟头吞进肚子里,混机关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样拎不清的,连市长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后生可畏啊。   在胖妞执著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个影子,几年前的一个北京高才生分配到市府办,老萧看好那小伙子的笔杆,准备推荐给老头子,日后当机要秘书。可就是一份微不足道的会议通知断送了这书呆子的大好前程。萧大秘因为热衷于文字工作,大凡政府办发出的公文他都要亲自过目,连个标点符号也不放过。老头子对他的赏识倒不是写作水平,而是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那回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会议通知,萧大秘让刚来的高才生草拟,先让他熟悉熟悉公函写作。其实这对一个名校中文系出身的高才生来说,是大材小用了,那玩意儿人家在学堂时根本瞧不上眼,于是略略几笔带过,送到了萧大秘书案前。本来嘛,一份通知也就几行字的事,说清楚时间、地点、参会成员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长篇社论,让我这司机捉笔也不至于把会议地点搁进中南海啊。可萧大秘不满意了,语重心长地教诲起高才生来,做事不能眼高手低,写公文就是穿衣戴帽,得包装好,不是进游泳池,留条短裤一猛子扎进去就了事。于是乎,萧大秘成了大裁缝,区区几行鸟字经他缝补,变成了华丽的凤凰,盖满了整整一页。那高才生嘴上没说什么,神色却是不屑加不耐烦,被老萧看在眼里,从此将他归为另类打进了冷宫。 WWW.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28节:市长司机(28)   我也不想跟她多罗唆,把她推出门外说:有本事找吴市长说去,我余司机只听她的,秘书长来了也不管用。   "找就找,你这车我今天用定了!"胖妞肥屁股一扭,就扭向了吴副市长的办公室。   此类事,我当初在局级机关碰到过,给领导开车都开出毛病了,好像跟领导换了个位置,谁也叫不动。那次在老头子的严厉呵斥下,我夹着尾巴给一个办事员开车。也就那一回,事后局里人在车闲置时再没找过我,进了政府大院后更不可能,谁敢轻易讨坐领导的宝座啊?秘书也是搭便车,除非领导交代的重大事项需要尽快落实,他才敢请示领导,动用专车。政府办公室也有专门的车辆提供外出之用,在车辆紧张时,也有豁达的领导主动让自己的司机配合。但有一点从不破例,那就是同级别的领导从不乘坐对方的小车,就算车坏了,也宁愿屈驾坐其他一般公务车。更别说级别高于自己的了,好像有意避讳,跟职位一样,彼此间有所避讳。   毫无疑问,吴副市长应该明确自己的身份,明确那辆本田的分量,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蹲上去,跌价的不是我余司机,是她市长的尊贵之躯。   看到这里,你可能骂我:一个鸟司机有什么可拽的?我受骂,确实没什么可显摆的,要怪就怪领导,他们显摆在先啊。   可这回我又栽跟头了,吴副市长一个电话把我宣进了办公室,这是我第二次抬脚踏进这块香水之地。   那胖妞坐在一边,趾高气扬的,好像她成了市长小秘一般。   吴市长将头从文件夹里抬起,怪怪地扫视了我一眼:车是公家车,你是公家人,怎么就唤不动了?老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司机不开车不等于耕牛不下田吗?赶紧送小欧去房管局,别误了正事儿。   一丘之貉,老头子跟他这女同学一个德性,不把自己当回事,我还有啥抹不开的,反正闲着无聊,不握方向盘的手除了拿烟,都不知往哪搁了。   得,我送胖妞上房管。   我送胖妞上房管这趟车很快成为"书记"间的笑料,有人嘲笑我当初没上人大是失策,在那里,至少有老头子掌舵,随便让个丫头片子骑在脖子上拉屎,太跌辈分了。还说吴副市长那样做也是没办法,关键你这个司机让小丫头看扁了,就好似群众有冤情,直接控告到市长办公室,市长那是父母官,能拒之门外吗?既然进来了,就得热脸相迎,怪只怪门卫没守住大门,办公室没挡住驾。 ▲BOOK.HQDOOR.COM▲虫工▲木桥▲书吧▲ 第29节:市长司机(29)   这一类比,把我当成了守门员,十指没把好关。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个理儿,当年老头子对我那顿训斥实质是一种指桑骂槐,言下之意:老子的坐骑是你们随便坐的吗?吴副市长是女性,没老头子激烈,话里话外比较委婉,在胖妞听来很入耳:有开明的领导撑腰,下属自然就放开手脚大胆做事了。可胖妞忽视了弦外之音:我老余是头耕牛,那尾随其后的不就是张破犁吗?实际上吴副市长的比喻很不贴切,哪有司机敢充当前头吭哧的老黄牛啊?"孺子牛"说的是领导,张张破犁是老百姓嘛,从古代农业时代,一直拖到现代工业时代,应了一句老话:任劳任怨。吴副市长的潜台词里是把自己喻为牛后的破犁,是不是在自嘲中提醒那胖妞:你小样儿把自己当鞭子使了。   这事很快传进了萧大秘的耳朵里,萧大秘坐不住了,为此召开了局部会议,包括我们司机在内的办公室大小公务分子全集合在小会议室,听萧大秘的最高指示。挨剋的自然是胖妞,居然敢要市长专车出外办事,太不懂规矩了,这领导每天多忙碌啊,说走就走,误了领导大事谁担待得起?会议严厉批评了胖妞小欧的不正之风,反而表扬了我:瞧瞧人家老余,那也是领导的老司机了,没在年轻人面前摆资格,这才是我们应该提倡的工作作风嘛。"书记"们一听,窃窃发笑,笑得我耳根发麻。胖妞这回没再嚣张,半天吐出一句:吴市长是同意的。你这叫越级请示,吴市长能跟你一般见识吗?今后要杜绝这种目无领导的做法,办公室尽快拿出个办法来,从严整顿机关作风,小欧写份检查,我要亲自看。萧大秘宣读了判决。   其实办公室的明文规定多如牛毛,可有关领导专车的规定从没出现在红头文件里,约定俗成嘛。总不会跑到别人家的炕头上,找暖被窝的媳妇吧?   散会后,"书记"们回到司机室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我,说小欧这趟车坐的,好像把老余弓虽.女干了。   我也觉得萧大秘小题大做了,丫头不懂规矩,说教几声就行了,何必上纲上线,写哪门子检查啊?也许这教书匠喜欢这一手,动辄就让人写检查,典型的班主任作风嘛!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30节:市长司机(30)   事后,萧大秘也挖苦我两句:你也圆滑得过了头,小心吴市长把你踢出驾驶室。   从萧大秘的言语里,我算听明白了:小车司机除了负责开车,还得给领导死扛着车轮子,除非领导,亲娘老子来,打死也不踩动油门!   失职啊,我这个领导的守门员。   吴副市长见我进来,第一次客气地叫我坐在她对面,今天香水味特浓,好像有意要跟我正面接触,抵抗烟味。   她问小欧叫车的事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你背后跟老萧告状了,这样处理一个刚进机关的女同志,不是让她市长难堪吗?   我实话实说,自己不乐意送小欧,可市长您同意了,我也只好遵照指示。老萧开会是听别人反映的,我可没在他面前发牢骚,我就是个司机,听从领导安排,其他事我没有发言权,市长应该直接问老萧。   在她面前,我的态度不亢不卑,你级别再高,也是个女人,让我跟你献媚拍马,咱还没学会。市长将漂亮脸蛋扬起来,神色有些惊讶,好像坐在面前的不是司机,而是她的属下干部,在跟领导提意见。   "你这人咋这态度啊?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还急了?我问老萧用得着你提醒吗?"市长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觉得有冒犯之意。这女官僚我见过不少,家里就有现成的,对她们的为官心态一清二楚:她们能坐上位子,最担心是背后的流言蜚语,什么女色啊,裙带啊,反正你不是靠实力坐上的,坐在那里也是个摆设,没有实权,只是需要一个女性角色而已。拿我老婆来说,本科毕业,中文专业,业务能力也强,坐在广电位置上,也是合情合理。可因为一个"书记"老公,被人归类到裙带上,她经常发牢骚说:老头子不退休,自己就扶正不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吴副市长也清楚自己位置后面的空穴来风,吹得她无法安宁,所以平常很谨慎,不敢丝毫大意,给人留下不利的把柄。一个外调干部在当地,都得学会藏起尾巴做事,你再能耐,也扛不住那些团体力量,好像四面不透风的墙挡在你面前,让你压抑。吴副市长强烈地压抑着自己,自从老头子退到了人大,本就收敛的她基本足不出户,整天埋在文件堆里,有些不重要的会也懒得参加。局外人以为,这位失势的女市长很快就会离开了,而局内人看法刚好相反,这叫:韬光养晦,蓄势待发!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31节:市长司机(31)   此时此刻,她只能把压抑之火喷到一个司机身上,我成了她的出气筒。   "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不为我开车,另寻高就!"她近似在咆哮,典型的地主婆子打发一个含辛茹苦的佃户的嘴脸。我也火了:市长这么说,我哪能赖着啊,这就跟老萧请示去。在我离座出门时,女市长在背后冷冷地扔出一句:是秘书长,不是老萧!   老子背后还叫你市长大人小吴哩。   从没受此窝囊气的"书记"一屁股坐在老萧办公桌上,嗓门老高:你们整的叫啥事啊?我开车开出罪过了,闯红灯了还是出车祸了?没有啊,干吗朝我身上吐口水啊?我还不干了!   老萧从没见我这样一副嘴脸,脸红脖子粗的,跟一个老实人形象判若两人了。老萧听我说完经过,也耷拉起脑袋,嘴里喃喃着:怎么会这样?他考虑的是自己处理一个不识时务的小丫头,惊动了市长,让昔日不可一世的"书记"背了黑锅,这事叫他秘书长很扫兴,大小也是个长啊,权威荡然无存了。秘书长毕竟是老官僚了,跟我这个司机比,那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深,脑袋一转,回转身来就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妙策:这事得老领导出面,你也别生气,女人嘛,小心眼儿。给谁开车本来就不是他秘书长能决定的,尽管是他权辖范围内,我只好吞完几支烟就走了。不过,他让老头子出面也好,我顺便要求上调人大算了,不跟小姜抢位置,那里副主任多的是,都是帮老家伙,开车慢点就成,四平八稳,要求不高。老头子退了才几天啊,我在这里就开始遭罪了,老萧对称呼有意见,大小"书记"们说尽风凉话,还有那些大小官僚们吐出的酸葡萄类的官腔儿,就连那小丫头片子也掐我脖子,诸如此类,表面上看是冲我来的,其实是对老头子怨气的发泄,真应了老头子的话:人走茶凉。此时打狗,是不需要看主人了。我就是老头子扔下的臭手纸,他拍屁股走了,把一群张牙舞爪的苍蝇蚊子引到我身上。不当政了,就好像一家之主卧病床塌,病恹恹的,说话再没分量,伺候你的人牢骚满腹,数落你过去的不是,一碗水没端平,凭啥你给老二找媳妇,咱老大光杆啊,论资排辈也是我老大……老头子整天待在那里喝茶看报纸,逍遥自在,和着把我扔在病床上给他当替身啊?老奸巨滑,我算看明白了,吴副市长是您老儿撒出的鱼饵啊,若真让我尝尝腥味上钩也值得,谁承想那香水里全是毒气啊。最可气的就是吴大人了,虚伪得一塌糊涂,也真不知道你老儿这回垂钓是图个啥?就是这湖面上的雾气吗?冒出来的可是怨气啊,怨声载道啊! ※BOOK.HQDOOR.COM※虫 工 木 桥 虹※桥书※吧※ 第32节:市长司机(32)   平常没事,除非手特别痒痒想抓牌,我尽量做到安分守己,待在小车班里消磨时光。今天坐不住了,你小吴不是闲着吗?我开车出去兜风,看谁能挡住?   我是成心要破戒一回,逢灯必闯,结果让辆摩托警车给盯上了,一路嚎叫着撵赶着。我操,今天真是不幸,喝水也塞牙缝,交警是不是吃错药了,要给我抄牌不成?那敢情好,正闲着烦闷,上你支队叙叙旧,没准能混上一顿好饭菜,好久没打牙祭了。快到交警大楼时,后面那位才熄了声,估计是基层新上岗的,只看灯,不认车牌的主儿。我从镜子里看到他取下头盔擦汗的熊样,直想乐,故意将车倒回到身旁,笑着问:一道进去吧。那小伙子反应极快,知道啥来路了,敬礼回笑一句:送佛到家。挺幽默,前途无量!   这交警支队熟人还真不少,上到一把手,下到干警,过去没少打交道,大都是为朋友办事,托门子放车。这些朋友自己本身毫无背景,有拉货运的,有开出租车的,最多的还是开摩托车上下班的街坊邻居什么的,都指望车子生活,我给他们办事完全是朋友义气,他们捎带的香烟只当是看望我父亲的见面礼,根本拿不出手,只有老爷子抽得来。你要是推辞,人家说你瞧不起了,以后不想帮咱忙啦之类的话我也不想听,找人放车又不是捞人,大错误不犯,小错误常有,还不是警察同志一句话的事。从号子里捞人,那属于大错误了,超越一个小司机的能力范围,咱从不干那勾心斗角的鬼事,不是公安没人,咱只想把车开好,别开进监狱门那是最基本的保护。这些不多说,也点到为止。   如果那小伙子执意要抄牌,我就直接开进大楼了。望着里面忙碌不停的人,咱也懒得凑那热闹了,也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一看也真邪门,张所长的,公安局老熟人,在一起经常码长城。他什么也没说,叫我赶紧过去,口气比较急。我发现这闯红灯还真不是好事啊,刚被交警护送,又被所长传唤,祸不单行呀,这时候叫我肯定不是三缺一,准没好事。以前这类电话也接到不少,咱平常为人还不错,大街小巷子的群众基础扎实,冲犯警察后,有时候我得出面擦屁股,那也是小错之类的,什么赌博啊,什么打架啊,什么消防啊,非聚众,非持械,非贩毒,那些玩意儿太沉,咱玩不转,得躲得远远的。 虫工木桥◇BOOK.HQDOOR.COM◇欢◇迎访◇问◇ 第33节:市长司机(33)   派出所离交警支队不远,十多分钟就到了。别看是个派出所,规模可不小,好几十人哪,里面的群众更多,有的手里拎着衣物在滞留室旁边胆怯地张望,有的在窗口排队办事,吵吵闹闹的。内勤都认识我,我畅通无阻地上了楼,直接进了所长办公室。这张所长原来只是一个乡政府的普通干部,一脸农民相,也是当兵的出身,老头子偶然会下乡溜达一圈,发现这小兵蛋子应该放在公安口子上,老头子对当过兵的干部格外赏识,至少在酒桌上有共同话题,能让老头子尽兴。张所长比我稍长两岁,下乡时跟我贴得很近。有一次老头子喝多酒了,在乡里住了一宿,是大冬天,乡下晚上很冷,半夜三更张所长敲开我的门,说自己特意回家里一趟,取来新被子给领导。第二天回去的路上,我跟老头子提了这档子事,老头子听了有点感动,说:还是当过兵的热心啊,该把他放到公安队伍里。就这样,没过多久,张所长进了城,没过两年就当上了所长。他一直以为是我在领导面前给他吹风的,其实不是,就一床被子的事,没他想的那么复杂。实际上,官场上的那些事儿,有时候被人为夸大了,局内人都想得太复杂,就拿张所长的事来说,有人说他当过领导的警卫员,有人说他父亲跟领导是老战友,更有过分的说,张所长把家传的一幅清代字画送给了领导。作为开车的局外人,我知道就一床被子。混在官场,之所以累,就因为想得太多了,捕风捉影,能不累吗?   一进所长室,我彻底傻眼了。坐在老张办公室的居然是小姜,这小子入道也太快了点,才几天工夫就跟老张贴上了。老张不在,小姜正低头抽烟,满屋都是烟雾,烟缸里快被烟蒂塞满了。见到我,小姜的表情有点像过去战争片里的地下工作者见到组织似的,一把抓住我的手,勇猛地抖动起来说:余哥你可来了。   这时候张所长刚好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看上去很忙碌。给我递了根烟,也不寒暄,直接手指小姜问:他说是你表弟,以前咋没听说过呢?我立马懵了,哪跟哪啊,咋就冒出个表弟呢?我刚要开口,小姜使劲拽了拽我的手,抢上话问:警官,我表哥都来了,该放我走了吧?我操,一个"放"字让我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这小子是犯事了,又不敢道明自己的身份,假冒表弟抬出我这个表哥来捞人。"走吧,走吧,你窝火也别进发廊发泄啊,那地方多不安全!"老张挥手,小姜也不敢看我,灰溜溜地出了门。 ◇欢◇迎访◇问◇WWW.HQDOOR.COM◇ 第34节:市长司机(34)   我这才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可能这小子进城后,被花花世界迷失了,包括那不见头发丝的发廊,大白天就飘出敞亮的机关大楼,猫进阴森的发廊里嫖娼,太叫人不可思议了。碰巧这阵子老张要扫黄,现在的发廊比俱乐部张狂,大白天也敢明目张胆地接客,这肯定伤害了片警们的尊严:晚上我没值班啊,白天我巡查路过,总不能当睁眼瞎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咱只好拽把扫帚,打理一下街道,猫要捕鼠了。谁曾想,一扫就扫出一只硕鼠来,指名道姓说是余某人的表亲,于是被单独请进了所长室。老张是什么人啊,脸是农民相,骨子里彻底改造过了,根本就没相信所谓的表弟,也没追问小姜到底是谁。他明白,叫出余某人,那就得放一马。我更不好开口说是老头子的新方向盘,那是很尴尬的,相信以后这猫和老鼠有照面的机会,在官方场合下隆重会晤,说不定就称兄道弟了。中午老张留我吃饭,我刚好窝气,在桌上自斟自饮,老张是不能喝的,现在对警察工作时间禁酒令很严格,挂着红脸进办公室,不定就有谁投诉你,记号一下很不光荣的。见我闷苦酒,老张忍不住要多问几句。我跟他也不便多说,虚荣心啊,总不能将过去"书记"嘴脸换成孙子脸吧,说一句:真他妈累!他忽然低声问:听说吴市长要进常委班子,是真的吗?我倒满酒,反问:谁告诉你的?老张有点不自然地笑道:看来是真的了,还以为是传言呢?你啊,命好!我闷酒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想开车,咱换个位子咋样,打死你也不干啊!老张说到兴头上,忍不住也满上一杯酒吞下,又低声说: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哪有那造化,这一进常委,就有发言权了。你没上人大可真是高人啊,这叫什么来着,欲擒故纵。"奶奶的熊,你以为这是战术要领啊,是老头子不要我跟着,烦我啦。"我骂道。又瞎掰了一通,老张叫酒店老板记账,我这才开车回去。   屁股还没坐稳当,萧大秘就过来说:刚才吴市长过来找你,好像是用车,快点过去。我吐着酒气说:爱找找谁去,我现在是醉酒状态,她敢坐我还不敢开哩。 虫工木桥◇BOOK.HQDOOR.COM◇欢◇迎访◇问◇ 第35节:市长司机(35)   正戗着,传来一声女中音:老余,来我办公室。   酒气和着烟气跟那香水气较量,这回我一定占上风。有人说,你一个小小司机也敢跟市长叫板,未免太夸张了点。要我说,一点不夸张,我真正在"书记"位置上时,眼里的上司只有老头子,所以,一个大秘书长,在下面也是趾高气扬的,可在我眼里,老萧就是跟在老头子屁股后面拎包的,干的都是苦力活,我至少是技术工,操纵机器不是?再说说那些副手,在正职面前有他们说话的份吗?我一天跟老头子的话比过他们大半年的,会场上不算,那是书面汇报,算不上他跟老头子之间的直接对话。再说了,领导们聚集到一起,大都是官话,对事不对人,他们在老头子面前始终有点战战兢兢的,能掏心窝子发言吗?我却不是那样的角色,老头子在家受了老婆子气,也会跟我发泄情绪,就这么简单,平常跟老头子最贴近的人,就是我老余,当然了,不包括老头子家里的。所以,副市长在我眼里跟老萧没大区别,不过是干拎包活罢了,我对他们最大的尊敬是称呼官职。就算老头子退了,我也一时改变不了过去目空一切的牛叉相,但已经意识到眼光得朝地下看了,否则会摔跤。我说过,给吴副市长开车前,我跟她之间形同陌路,尽管她跟老头子贴得比较近,那也是工作所需,至于外头的传言,我从没看到,所以她在我眼里,只是个副职,而且是女的。对于女官僚,我向来是冒犯的,家里每天要面对啊,也就习惯了,级别嘛,也高不出多少,年纪也相仿,所以,我没把吴副市长当回事。另外一点就是,我跟那些大小书记们略有点不同,过去赶上好时候,一退伍就正式入编了公务员队伍,属于吃皇粮的司机,不像现在,你一个司机就算"书记"级别,想捞个正式名额,那难度太大了,有制度约束,没听说机关公开招考公务员职位是司机,你的领导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无法做到这点。制度是人制订的,还不是领导说了算?这话不假,可问题是你就是一个给他开车的,你加入了组织,这不等于说领导收了红包让人录像了吗?太明显了。领导视你为干儿子也不行,涉及他的廉正清明啊,总不能直接把后门当车门开吧,除非领导是聋是瞎,这样的残疾人士也坐不到这位置。身份不同,选择余地就大,比方说,我老余被领导踢出车外去,可我还是躺在组织的怀抱里啊,你得安置不是。现在开除一个公务员,那大都因为给逮进去了,就算你包二奶三奶的,也奈何不得你,生活作风问题属于隐私,法治社会无权干涉你,不能像过去那样上纲上线,把你清理出去。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36节:市长司机(36)   小吴市长交代接站的火车到点时间还有半个钟头,我刚过大桥,就被人遥控上了,上来就一句:喂,你是小余吗?我是吴市长的同学啊。是个男人,太监腔调,听那意思好像是娘娘凤轿就要驾临,让我跪迎似的。我二话没说就挂了电话,一声居高临下的小余,一声高高在上的市长,这不是狐假虎威吗?这套我都玩腻了,偏偏现在有人跟我显摆上了,真是报应啊!本来是想提前过去,像给老头子接客一样,就算是平头百姓,也要守候人家以示尊重。可这几位,未曾谋面就觉得是小人几个,我偏让他们反思下自己的身份。市长过去的同学,切,老子还是将军过去的司机哩,谁压谁啊?我上车站旁的一家修配厂溜达去了,这家规模不小,挂着公务车特许亮牌。老板跟萧大秘比较铁,也是我们司机常来的地方,虚开发票那是心知肚明的事,点到为止。车还没停稳当,汽修老板娘就晃着大奶子出来迎接,说好久没见我了,今天是什么风吹来稀客。妖风!我吹着烟坐在她办公室喝茶。老板娘是个女强人,先前跟自己的男人开个小档口修摩托车,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开成了好几家汽车修配厂,男人也就冒油花心了,离婚分割财产,汽配厂各归名下,老板娘也自己打理了。外面她跟老萧有一腿,所以生意红火。有一点,我倒是相信,老萧在外偷腥,专挑油腻的,这肥硕无比的老板娘正合他口味,送到嘴边,绝不会渗漏半滴油水。   别看汽配厂女老板身在火车站,对机关事务也是了如指掌啊,哪位上了,哪位下了,哪位的坐骑鸟枪换洋炮了,哪位换人了,包括车牌,她都能倒背如流。肯定是萧大秘枕头边吹风获取的信息。这不,刚一落座就跟我扯起了女市长,跟组织找人谈话似的,说得头头是道,比我还要了解女市长的秉性,就差道出女市长用的香水是啥牌子了。有一种浅薄的女人,当她眼里只剩下钱字时候,跟她聊天得有耐心,跟她聊另一个女人的话题,你最好把自己当成聋子,关闭听觉,这样你才能打发掉同样无聊的时光。期间电话又响了两次,我没接,感觉老板娘的话比铃声要悦耳得多,也听出点味道了:教导我老余,给女领导开车,就跟和优秀的女人谈情说爱一样,你要主动迎合,不能太大男子主义了,在女领导眼里,男人都要被驯服,丈夫和司机都不放过。老板娘不经易间漏出一个秘闻:给离过婚的女领导开车,你老余可要把握好方向啊,别陷进泥坑了。瞧瞧这女人,不简单吧?有关吴市长的私事,我从未耳闻过,今天算开耳了,一个汽配厂的女人居然掌握着女市长的闺房隐秘,不可小觑哦。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37节:市长司机(37)   第三个电话我不得不接了,号码是小吴市长的,肯定是同学打到那边问:专车呢?那小余同志呢?果然,小吴市长问:老余,在哪啊?他们早到了,在广场等了好长时间了。奶奶的熊,等到拉下夜幕才好啊,这帮孙子就知道公车坐起来威风,舍不下面子来打车。我随口一句:加油哩。然后才懒洋洋地出了厂,很不情愿地把车挪向近在咫尺的火车站广场。   刚一停靠好,手机就响了,可能看到特色车牌号了,就一句:小余吗?看到你了。随后就有个矮胖的男人拿着手机走过来,后边还跟着一对男女,手拉手,挎着小旅行包,一派野游的情侣装,岁数也都不小了,他们有点苍老的脸蛋上都有一个共同标志:近视眼镜。叫起来方便:十二只眼。   矮胖的家伙叼着烟,到了我跟前,走近了好像才发现这司机小余的抬头纹够深刻的,圆脑袋一晃悠,改称哥们儿了:怎么才来啊,哥们儿没油了?那对情侣也不言语一声,老气横秋地拉开车门坐在后座,我故意没开冷气,里面至少得三十八度,超过体温,女的马上叫嚷道:快开冷气啊,蒸饺子呀?   我掏出一根中华点上,旁边有棵树,我在树荫下吹着烟奸笑一声:现在油价猛涨,咱用油也得限量了,廉洁从油箱开始嘛,等太阳落山了凉快点再走吧。情侣终于忍耐不住煎熬了,走到树荫下喝着手里的矿泉水,女的白眼珠子翻动着,透过镜片折射出逼人的寒光刺杀着我,问道:你真是小吴的司机吗?从吴市长的三十九级台阶上,一跃蹦跶到地面上,一声小吴立马把自己搬弄到跟市长平起平坐了。这省城来的一个娘儿们就这么能忽悠人,好在不是京城来的,那家伙要是造访鄙城,还不管部长叫小×啊?没等我回话,就气吁吁地按动手机,一脸恶人告状的样子。此时此刻,我发觉当初对他们身份的猜测是对的,一个远离官场和商场的人,才会在领导司机面前指手画脚,岂止啊,我听到的第一句竟然是粗口:整个13点啊,你怎么让这号人给你开车呀?有病!我老余出道以来,人是憨墩点,也没人敢骂我13点啊,我当即就把烟卷扔到那娘们的脚下,反骂道:你二百五啊,德性!女人边打电话边朝我瞪眼,打电话的口气活像被弓虽.女干了一样委屈。两个男人看不下去了,忙把我拉到一边去,胖的给我递来一根烟,赔笑说:哥们儿消消气,她一路上太累了,想早点进宾馆休息。好男不跟女斗,跟这样的女人拌嘴有失身份,我不再说话,把眼前的烟卷挡了回去,我三根中华就抵他口袋里的一包红塔山。于是,我很大气地排出两根去,两个男人接到手里瞧了瞧,胖子赶紧给我点上。我问胖子:你们仨是海外赤子,刚留学归来,不太适应国土了?两个家伙窘迫地干笑几声,胖子红脸道:老余这是笑话咱啊,咱就是个教书匠,成天跟粉笔打交道,别见怪啊。旁边的男子附和道:中学,中学。听出对方都是老师,我的嘴脸即刻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满脸堆笑道:早说啊,赶紧上车,今天喝高了,见笑。我的态度急转而下,让三位有点莫名其妙,刚才还一脸狗腿子形象,专横跋扈,怎么忽然就春风荡漾了呢?那女人一挂电话,我就进车开了冷气,并招呼他们稍等,一会儿里面就凉快了。这时候吴副市长来了电话,兴师问罪:是不是撒酒疯啊?这样待我同学?我第一次向女首长道歉起来:对不起,不知道他们是老师,呵呵! WWW.HQDOOR.COM▲虹▲QIAO书吧▲ 第38节:市长司机(38)   等他们上了车,一路徜徉在江城大道时,那女的才问:你是装醉吧?故意整我们。   我严肃认真地回答:我很清醒,你们啊,是我老余这辈子最尊敬的人,换了旁人,就你们一开始的态度,别想让我老余给你们开道了。   "为什么啊?老师就特殊了?"女人疑惑不解。   我也不想多做解释,喝了不少酒,开车得小心着点。   我尊敬老师也不是因为什么高尚的蜡烛燃烧了自己,毁灭了自己的无私奉献精神,咱不说啥大道理,有现成的例子,在我儿子身上发生的。那还是他上小学时的事,有一年春天,学校组织郊游,调皮捣蛋的儿子私自带着一个女同学脱离队伍,跑到河边捉蝌蚪玩,为了在女同学面前表现出勇敢的精神,居然挽起裤脚下水了,结果可好,把自己整成蝌蚪蹦跶在河里喊救命,都说淹死的是会水的,所以我老婆一直把儿子保护成了旱鸭子,那回小旱鸭子彻底歇菜了。可偏偏也有旱鸭子敢水中捞人,最先听到呼救的女班主任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了,也不知道什么神奇的力量支配着老人家,竟然在手舞足蹈中没让我儿子沉下,后来入水的老师才救出一老一小来。没有那女老师的舍己救人,我儿子早撑饱肚子了。我就为这事感动,以点带面,所以觉得天下的老师都是好人。我后来认那女教师做了干妈,可惜好人命不长,退休才一年就病故了。可从她身上,我看到了人性的伟大,尽管我是个小人,可并不妨碍我崇敬高尚的人,在我肮脏的视野里,并非天下乌鸦一般黑,老师是伟大的!四川地震中这样的老师比比皆是,不要说我老余看电视给洗脑了,绝对不会。一个"书记"的脑袋那是花岗岩垒成的,弹药都炸不开,别说啥镜头能给咱洗脑,我从不相信啥高科技镜头,但这回地震我信了。   扯远了,回到本田车上。   反正我老余司机跟他们三个老师很快拉近了距离,大家也都不再拘谨,胖子说话也随便起来,问我是不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都喜欢摆谱。我也实话实说,一开始就反感你们叫我小余,首先我年纪跟你们差不多大,此外除了直接领导管我叫小余,还没听别人直呼我"小"字,当然吴副市长除外,她都叫我老余。瘦长的男子跟那女人好像还没听明白,瘦男子说咱学校开车的司机在称呼上没这么复杂啊。胖子比这对情侣世故点,回答说学校跟机关怎么能比较,校长跟市长官阶差别太大,那开车的司机也就不同了。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女的还不服气,牢骚道:校长也一样是官僚,架子不比市长小啊。看来,只要有官长的地方,就有压迫,有压迫就有反抗呀。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39节:市长司机(39)   没闲扯几句,车就进了大院,我招呼他们说到了招待所,你们别出声,吴市长是个原则性强的人,一定会私事私办,我哩,给她破个例,私事公办了,给你们安排两个上等房间。老师就是不一样,抬脚一进"小招",当真不说话了。我走向服务台,女服务员满面含笑地迎上来问:余哥,上面来人了。我只点点头,让她叫女处长下来。服务员很快拨了电话,工夫不大,女处长就摇晃着华丽的旗袍从电梯飘到前台。先望了来客一眼,专业角度的扫视,她有这样的透视功能,只瞧一眼就能猜出八九不离十了。老师生性给人以朴实感,尽管胖子的面相很符合官态,但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是抵挡不住女处长的法眼的。这不,女掌门先把我拉到一旁去,小声打探:哪里来的?我只回两个字:省里。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包含的内容很丰富,换到别的场合,这两个字很普通,省里来的也极有可能是一介草民,可放在这里,那就意味着是省里的干部。女处长很狡黠,又问:跟你车来的?自己没车?这话我只能推到小吴市长身上了:吴市长安排的,你去问她。搬出了小吴市长,她女处长就算心存疑问,也不敢穷问下去了,马上换了一副灿烂的脸蛋:三位领导一路辛苦了,欢迎来我们这里视察,我这就安排,服务员,快拿行李啊,对不起啊。服务员急忙给他们拎行李,老师们好像不太习惯别人给自己拎包,手里的旅行包基本上是被服务员热情的双手抢夺过去的。也难怪女处长疑心,就他们那袋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的,顶多是背包族自助游。陪他们上了楼,安排房间后,我跟他们握手道别,瘦子还傻乎乎地问:不用登记吗?冒充省里干部合适吗?我哈哈一笑说:我可没说你们是省里干部,是省里来的,没错呀,放心住下吧,这里又不是宾馆,登记无须身份证。刚把车开出"小招",小吴市长就来电了。先是一句谢谢,然后问晚上有空吗?温柔得好像在主动约会我。我带着怨气说:跟您开车,我晚上一般没节目了。她说那好,晚上一道吃饭,我那两个男同学特能喝酒,你老余要给我挡驾才是。明白了,把我这司机当酒陪了。我本想找个借口委婉拒绝,可冥冥中失去了勇气,话筒那边仿佛变了个人,小鸟依人般轻柔,我很想看看这平常严肃而不活泼,香水扑鼻的女市长脱下乌纱帽时是怎样的风景。我第一次想窥探这女人的另一面,只属于女人的那一面,包括那间神秘的"咖啡屋"。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40节:市长司机(40)   我说这小吴市长是个原则性强的人有两点可以看出:其一,胖妞小欧叫专车本身有悖机关惯例,但一开始小吴市长没坚持不成文的原则,觉得一年也就一两回,不值得小题大做,而老萧却认真上了,要杀一儆百,这时候小吴市长就开始讲究原则性了,不能因为一次用车就处罚一个科员,那样就失去章法了;另外就是工作时间绝不腾出手来干私活,委派司机跟自己亲自接人是两码事,其实她一直都在办公室,不缺那半个钟头,这也是原则性在作祟。在她眼里,司机总是局外人,可以充分利用司机来替身,包括晚上的饭局,她也只找自己的司机陪客,因为接客是私人空间,她不想掺和上官方性质,假如让老萧作陪,那性质就变了,有老萧在的场合,私人也就代表官方了,当然,他跟女人的私房活动另当别论。可笑的是,她所谓的原则性从同学一进"小招"就被自己的司机老余同志给破戒了。   随后我给老婆一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饭。老婆觉得很奇怪,自从老头子二退后,我这个老余司机也蜕变成居家男人了,学会了泡网,在枯燥单调的键盘声中打发无聊的日子,甚至揣上手提进司机室里消磨时光;而不是沉醉于过去灯红酒绿的糜烂生涯里,那时候出动前向老婆汇报工作属正常程序,这程序一旦停顿下来,老婆反而不适应了,总埋怨一句:别老在我面前晃悠。时不时还跟我汇报上了:今天局里来了人,我要出去应酬。   女官僚出去应酬,免不了让更高位置的男官僚占点便宜,那豆腐渣类的饭局我见识多了。过去自己忙碌得找不到北,也没闲心思考虑豆腐之类的事,现在闲置下来,才觉得危机四起,八面埋伏啊。好在我老余过去结下的朋党散布在不同节目单子里,反馈的信息是:一切正常,毫发未损。我觉得是老头子的余威还没完全消失殆尽,可再过一两年就难说了。男人的中年危机不光表现在下身,也包括大脑啊!   老婆不可能再问出过去千篇一律的一句来:跟老头子吗?换了个称呼:跟吴市长吗?   没错,跟她一道吃饭!我有点夸张地大声叫道,那得意之色快赶上跟女市长晚上有一腿了,有种发泄后的酣畅:我余某人又有节目了,而且是跟个女领导成双成对,余味无穷啊! WWW.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41节:市长司机(41)   晚宴很丰富,属于省级领导的菜谱。女处长多会做人啊,知道吴市长很快要升迁了,能不卖力吗?管他省里来的是何等角色,只要吴市长满意就行了,又不要她女处长埋单。我无法预知在我破戒后,小吴市长是否坚持原则妥善解决善后问题,但至少在今晚的饭局上,她活脱脱像变了个人似的,请注意这里的"人"字,官僚们也是人,可因为官威摆在脸上,让人仰视后就脱离普通人群了,他们属于另类的族群,电视上的镜头是呆板的,几乎没什么表情,城府越深越冷酷,偶然的笑容也是形象需要。领导败露本来面目有两种场合:家里、车内。就算涉足风月,你也无法在风月里偷窥到他真实的影子。   我发现这老同学聚会类似于我们战友聚会,个个面红耳赤,撕开伪装的面具,也个个张牙舞爪地摧残对方过去的光辉形象,难怪小吴市长要叫上我给她挡驾,那两个一胖一瘦的男子太能喝了。我一直以为只有官场上才是酒杯碰撞最激烈的场所:下级碰上级,一碰三喝一;上级撞下级,一撞桃花碎。只要有等级的地方,吃亏的总是下级,醉成桃花也要表现出千杯不倒的好汉形象。可跟这两位灵魂工程师喝起来就不同了,划拳酒令决胜负,公平公正公开。我老余酒量是先天遗传,只是过去给领导开车,一直没敢公开酒量,有时候假模假样意思一下就过去了,没人敢跟你叫劲,那不是小觑领导尊贵的生命吗?图谋不轨的罪名谁敢扣到头上。我跟老头子在酒桌开戒,大都是他和部队老友在一块时,给他助兴,酒后开车也不会有闪失,自己能把握度量。今天我算是找到对手了,习惯官场套路的酒令在这行不开了,以拳会酒,我这手不像握在方向盘上那样自如,总是败下阵来,喝得我心服口服。人家是灵魂工程师,我出拳前,灵魂早被人家揭穿了。男人酒一上脸,在身旁没有女人时,大都要直接切入话题,眉飞色舞中吹起女人来,当酒精挥发;有女人在旁边时,先要假借酒力给自己壮胆,色胆包天往往是酒精催发的结果。这不,两个老师,一个司机,被酒精催发得飘飘然了,矛头直接指向了小吴市长。 ◇WWW.HQDOOR.COM◇欢◇迎访◇问◇ 第42节:市长司机(42)   此时的小吴同志,就算香水冒出胸脯也无法阻挡这肆虐的酒气了!   在胖子舌根僵硬,吞吞吐吐地向老同学发泄口水时,我眼前的小吴市长似乎已褪去贵族式的旗袍,流转在白衣飘飘的大学校园里。原来这胖子才是她学校时的直接领导--班座,多年以后,胖子还是班座--班主任,而吴同学已荣登市长之位,这让醉酒后的老领导胖子心里很是不平,凭啥他胖子在班座的位置上原地踏步啊?胖子总结出一句:女人呐,要是飞黄腾达起来,喜马拉雅山也挡不住。从他们怀旧的校园话题里,我听出当年的吴同学属于校花级别的,追求者太多,高处不胜寒,总拒人千里之外。胖子说到动情处,竟然声情并茂地背诵起当年写给吴同学的朦胧爱情诗,什么风啊月的,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吴同学为此红着脸向过去的胖蜜蜂敬了一杯酒。胖子感到不解的是,吴同学四年里一直守身如玉,让身旁嗡嗡乱飞的蜜蜂们沾不上半丝花粉,何故在毕业前一个月丧失原则,让一个北京来的外籍男生摘落到手呢?让那些扑腾着的蜜蜂们哑然无措。看情形这话胖子以前也问过,今天又重复道:他有什么好呀,早看出是白眼狼一条,就因为能上京城工作?吴同学原本绯红的脸蛋变得苍白了,低下头沉默不语。瘦子赶紧圆场,说:喝酒喝酒,老余,来!女同学用拳头砸在胖子的肩上,骂他总自作多情,陈芝麻烂谷子的有啥好晒的。胖子这才收住乱卷一通的舌头,添上酒浆,继续麻醉着。瘦子话不多,在胖子痛苦的回忆中时不时发出奸笑,居然插出一句:那时候你就学会喷香水了。话一出口,也觉得失言了,在自己女人的逼视下,仓皇地端杯,以遮蔽他多年前的嗅觉。我哩,在胖子抖落吴同学的浪漫情史时,也不好直接助兴,只呵呵乐道几句:是吗?看不出来啊。   我终于发现,这平日面无表情的小吴市长也会脸红,也会羞涩,也会苍白,也会低垂下高傲的头颅。   两瓶茅台很快见底了,吴同学恢复了常态,胖子歪倒在椅子上,痴痴发笑,离美梦境界就差那么一小步了。   吴同学摆上了市长的脸孔,正色道:明天一早市里还有个会,我就不陪你们了,让老余开车给你们做回向导吧,大家早点休息。 BOOK.HQDOOR.COM←红←桥书←吧← 第43节:市长司机(43)   这是端茶送客了,老友重逢也不忘记公干,原则性就是强嘛。   当晚我在床上搂着老婆,做了个梦,晃晃悠悠溜进了"小招"咖啡屋里……   要死,半夜三更的,发什么神经,捏痛我啦!   老婆一声惊叫吓出我一身冷汗,我捏错了对象。   吴同学的同学我只陪送过一次,后来听说他们直接坐火车去了别的地方游玩。"小招"女处长后来说,吴市长这人太认真,公私分明。看来,我还是没能让她破戒,人家不愿意占公家便宜,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大秘的两全之美策略没用上,我和小吴市长的胶着状态因她同学的到来而化解,胖妞小欧自然也就免去了检查。可老头子还是听到了耳朵里,给我一个电话说:要尊重领导嘛,下不为例啊,你还真想来人大呀。实在不想干,就去开出租车。你好自为之吧。   老头子的话说得很重,意思是除了给吴市长开车,你小余别无选择,别指望我一个糟老头子再给指点退路。我感觉冲撞了小吴市长就等于把那辆奥迪开进了泥坑里,妨碍了老头子的行程。他的行程就快接近终点了,还有啥盼头的?难道有岔道,可以加大油门继续往前冲?老头子一向老谋深算,跟他开车这么些年,我是无法预测前进的方向,只求一路上四通八达,跑出多远,都能安稳开回来。   小欧叫车原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因为萧大秘伸手一搅和,问题越发复杂化了。虽说小吴市长及时出面给化解了,主管市府办的副市长却要再次小题大做,继续做文章,当然矛头不是指向一个司机,而是习惯给别人做文章的萧大秘。这位副市长姓姚,跟萧大秘本是一对官场夙敌,过去在一个局级单位是正副搭档,萧大秘当时是副手,那时候萧大秘充分发挥笔杆子优势,听老头子说过,当时萧大秘有篇关于农民抛荒现象的文章上了省党报,受到省里主管农业的副省长关注,特意批示下来,要见见文章作者。从省政府回来后不久,老头子就把他扶正了,而姚局被放到一个清水衙门里冷冻。让一个老九出身的副手踢出去,姚局觉得太没面子了,认为是萧大秘背后做了手脚,自此结下瓜葛。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东风不吹,西风刮,不甘落败的姚局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力挽狂澜,摇身一变进了一个区的党委班子,之后便青云直上了。萧大秘在秘书长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姚同志成了副市长,当然,那时候不是主管政府办,可也是上司了。两个冤家最终又回到起点,针锋相对。过去有老头子罩着,姚市长也没能把夙敌怎么样,明里两个人热情洋溢,实则是笑里藏刀。为此,老头子曾在车里说过一句话:我退二线后,首当其冲的就是小萧了。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44节:市长司机(44)   没想到这么快就印证了,而点燃导火索的是老余,一场纷争仅为一辆小车。   真是罪过啊,老余我!   办公室里的那些事一般跟司机室不相干的,大小书记们往往充耳不闻,我们平常只关心谁谁又上哪了,这个月的报销单咋那么厚,什么什么车跑起来费油,哪个哪个单位出手比较大方,啥地方的特产比较多。我们最留意的是彼此穿过鼻孔飘散出的烟味牌号,我们只在烟事上攀比,在我们眼里,硝烟弥漫的烟场比明争暗斗的官场显得清晰明朗。我们在一起最多的话题是切磋麻台心得,交流经验教训,防备可能遇到的高手,相互提个醒,别被老千了。当然,我们也关心社会上流传的热门话题,我们属于学习流言的,而不是文件机关成员。每年我们所参加的政务会议也就在岁末年初,大大小小的,不分红砖黑石,都聚集在一块扯淡儿。与其说是小欧要车破戒,不如说是萧大秘自身犯规,他破例召开了大小"书记"们会议,这不是打狗没看主人吗?将会议精神上报给姚副市长的,肯定是为姚大人抬轿子的御前佣人"小杯"书记。"小杯"是绰号,取自于他过去的领导"大杯",意思是酒桌上要换大杯,于是司机也跟着私下叫成了"小杯"。"大杯"最终在政协副主席的位置上光荣退休,就把"小杯"安置给了姚大人。"小杯"岁数已不小,再过几年,可能就再没人敢叫他把握方向盘了,在我们那堆里,他是老字辈"书记",所以尊称为"老杯"。老杯年纪不小,话却很多。也许是没几个年头混机关了,不像我们还有所顾忌,严守嘴巴,老杯基本是我们司机室里的新闻发言人,从他口头经常透露出那头发生的事儿。好在这新闻只在司机室里内部传播,如果流到外头,就直接影响到红头文件的威信了。   萧大秘整顿内务会议一散会,老杯回到司机室就开讲了,说这事本来芝麻点大,我过去也碰到过,基本是下不为例,可萧秘书长一召开会议,问题就大了,你们瞧着吧,要牵动高层的。大家都能听出弦外之音,矛头显然是姚副市长要挑起的。萧大秘这回吃了个哑巴亏,没考虑到头上面一直竖着一根刺,只想到吴副市长的"车祸"他得让老头子出面摆平,经验主义作乱啊,你就没想到旧主换新颜了,手腕也短了,够不上这里了。问题是吴副市长开门见山地给"车祸"下达了责任认定。我老余负全责,胖妞小欧属无责任方。还检查个鸟蛋啊?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45节:市长司机(45)   有会议就有记录,有记录领导就要审阅,有审阅就有意见,因为人家吴副市长态度已挑明,姚副市长便旗帜鲜明了。老杯说,姚市长的批示就四个字:画蛇添足。为此姚副市长亲自主持召开了市府办会议,跟萧大秘不同的是,会议照常将司机剔除在外,完全是针对管理层的。老杯的新闻发布会是这样讲的:会议严肃批评了某些领导干部的官僚主义作风,打击了一个新同志的工作热情,有损上下级关系……反正就差点名道姓要他萧某人写检查了。士可杀不可辱啊,萧大秘当场就跟姚大人叫板了,意思是我一个秘书长连这点小事也无权处理,有能耐把我降职处理算了。然后直接找一把手告御状。最后一道程序老杯也无法了解到细节,新市长是从外地调来的,才上任,根本不了解姚萧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充当了调和角色,这事才算了结。新市长的"书记"对此保持沉默,人家跟新市长一样,也是从外地一路跟过来的,格调自然要跟主人保持一致,老杯向他也打听不出什么公母来。   这事因我而起,萧大秘也是好意想给我挽回点面子,结果适得其反,弄巧成拙。我很是过意不去,想请他吃顿饭给他消消火。他说哪有心情吃饭啊,我已打了调职报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干了。接着就将满腔怨气喷向了小吴市长:装啥大鼻蒜啊,表面上姿态很高,实际还不是针眼孔,袖里藏针,扎人不眨眼,把我老萧当挡箭牌,我真他妈有眼无珠小看这娘儿们了。这话听着是牢骚之言,其实是有道理的。只要你小吴市长保持沉默不吭声,那姚大人就不会大动干戈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啊,这也是同级别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安定才能团结。同样是副市长,分管部门不同,权力大小就不一样,从分工上看,分管内务的副手一般属于弱权地位,虽妒忌别人掌管肥水衙门,也只能在心里窝囊着,不能发泄,所以,内务管理成了泄洪坝口,这样的副手大都在内务成员中寻找失落的威严:捡来芝麻当黄豆嚼,能不解气吗?这会姚大人不光嚼了粒黄豆,还连带着回味出蚕豆的滋味。那蚕豆是谁啊?萧某人过去的保护伞啊,老头子是也。这叫一箭双雕,既让黄豆感觉到痛,也让蚕豆炸开了皮,姚大人自然是很得意了。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46节:市长司机(46)   这事老头子好像也能沉住气,从他给我的电话里,已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只能交代一句过去的司机:知足吧,别老怀念过去的风光日子,老子也怀念,有甚用啊?   反正,一场胖妞坐本田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受打击的是萧大秘,当然他的调职报告是退回了。你是一支锋利无比的笔啊,你走了,那些报告谁来起草呀?继续给公文把关吧,你就是特殊材料打造成的公关先生。   今天吴副市长忽然要车,说要下乡,而且比较偏远,我觉得很意外。那晚宴席过后,吴同学完全恢复了市长本色:旗袍飘飘,香水阵阵。我冒出了一个残忍的念头:这吴同学是不是跟我老婆一样,有先天性狐臭啊?   我跟老婆谈对象时,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那时候在电视台当记者,新闻镜头上常出现她尾随在领导后面的身影。老头子当时还在局里,偶然也有机会跟在上级领导后面,这给了我亲近记者的机遇。当时可没想过抠上她,咱自卑啊,人家是堂堂大学生,又是电视台炙手可热的人物,我一个小小的司机怎敢奢望啊,只能暗自欣赏。那时候老婆年轻,丰姿也不错,短发显得很干练,在我眼里比部队女兵强多了。有一次记得也是下乡,检查农村水利工程,在一个水库大堤上停靠了一大溜车辆,老头子也去了,天气炎热,官员们在防洪堤上指手划脚的,我们司机靠在一边抽烟。大家伙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拿着话筒,站在最高领导嘴巴下的女记者,无聊中便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其中的最高"书记"透露出女记者身上的秘密:你们肯定想不到,她身上有狐臭味儿。大家都摇头不信,有人小声笑道:真是有狐臭,老板还能跟没事一样站在那里,早把话筒拨弄开了。"书记"继续说:涂药啦。我先前也不知道,有一次老板上山区视察工作,车上不去,只好半途停车,老板徒步上了山,等他们一行人下来时,个个满头大汗的,奇怪的是,向来尾随老板左右的女记者落在队伍最后面,只有摄像的一个人跟在领导屁股后头,等他们走过了车旁,在一处林子里休息时,我忽然闻到一股臭味来,真他妈的恶心啊。再看女记者,不停地用手纸擦汗,地下丢了一大片纸巾,然后独自进了另一片林子里,很久也没出来。我觉得很是奇怪,偷偷从地上拾了一张纸,奶奶的熊啊,臭味就在那纸上……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HQDOOR.COM 第47节:市长司机(47)   一阵大笑,笑得让目光投掷在水面上忧心忡忡的大老板回头望了一眼,当即又鸦雀无声了。完美无瑕的女记者竟然有狐臭,这叫我很失望,涌动内心的美感大打折扣了。可后来还是做了我老婆,咱也习惯了那股味儿。不习惯能成吗?除非你不同房!   至于吴同学为什么钟爱旗袍,我就冒不出什么念头了。身材正啊,开茬口雪白雪白的,玉笋一般,叫你很想啃上一口解馋。单就她花样翻新、款式各异的旗袍,大院里的故事就有不同的版本,有说她过去是演员,有说她从过商,更有偏激的说她做过三陪。真不知那香水里的故事会不会传出国门以外了:参加过白宫晚宴。   下乡对我来说,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以前老头子实在闷得慌才下去一趟,自当是呼吸一下乡间新鲜空气。作为市级领导跟县级是有区别的,基层政府主要对象就是基层,我跟那些县级"书记"们也交流过,他们倒挺乐意跑乡下,总觉得塞进车尾里的农产品比香烟来得实惠,香烟只优待了自己,而米油能幸福一大家,而且是纯粹绿色食物,不带颜料深加工,吃起来放心。乡镇是不能跟城市相比的,席间能孝敬你一盒硬中华,那已是挤奶牛的劲头了,但最终让你满载而归的农产品一折算,远高于软中华包装。在农民眼里,往往忽视自耕自种的粮食价格,在乡镇干部眼里也一样,他们也同样不会变换思维掂量那农产品的价格与香烟是否对等,总觉得农产品是现成的,好像就跌价了。   跟小吴市长跑市里机会不多,偶然能在食堂蹭顿饭吃,然后空手而归,这种失落对于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书记"来说,是极其沉重的,别的不说,夹在指间的烟头是越发短小精悍了,无法做到过去的奢侈,剩下大半截就潇洒地弹出指间。好在现在我不能在车里抽烟,小吴市长的禁令也是件好事,让我学会了节省粮食,也深刻领会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训。   兴许刚参加过吴同学的私人宴会,也窥探到吴同学过去校园里的丰姿,我们在车上的距离感无形中拉近了点。尽管她仍旧坐在后面,我仍感受到身后的香气越发浓厚,却不再有先前的恶心,居然能当烟雾吸进肺腑里,打通封闭的烟道,拿捏方向盘比过去增添了点信心,小车跑起来飞快。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48节:市长司机(48)   等车开出市区,我才放慢速度。通往乡镇的公路一般车辆不大遵守交通规则,作为领导司机只能用速度告诫自己已上雷区,所以,来不得丝毫大意,料不定有什么牛啊驴的横冲到路中央充当交警拦下你。   速度一慢下来,小吴市长开口说话了,问我儿子多大了。女领导跟男领导就是不一样,我给老头子开车这么些年,老头子从没过问我什么家事,只记得当年我泡上女记者时,老头子说了句:嗯,不错,给我长了脸。一副家长式口吻,不冷也不热。当然,老头子在家受了夫人气,经常在车子里发怨气,可那也是他的家事。有一个春节,我带着老婆孩子上他家拜年,老头子一见我儿子,给压岁钱时问道:该上幼儿园了吧?我儿子的回答让老头子的笑容立刻僵硬了:我个头没那么矮吧,快小学毕业了。   看来,女领导级别再高,政事再忙,也始终忘却不了自己的性别,家事也始终是她们关注的。   我忙说:上初中了,明年中考。于是,我和小吴市长的话题从孩子身上展开了,她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随和了,拉家常似的,毫无官方语言。我才知道她也有个上初中的儿子,远在北京,现在没过去听话了,性格有些反叛,好好的电话不接,非得跟她这个当妈的QQ聊天,为此她特意注册了QQ号码,还安装了视频,在网上面对面跟儿子交流才发现,儿子的个头隔一段时间就冒出一大截来……小吴市长彻底摘下了官方脸谱,陶醉在为人母的亲情里,享受着一种天伦之乐。   在她倾诉母子之情时,我没插话,只听着小心开车。后来在她说到儿子学会了抽烟,语气凝重时,我才回头说:我儿子也偷抽过,被我一顿胖揍。"现在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小吴市长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我大大咧咧地说:让他爸揍一顿呗,男孩子嘛,不打不识相。此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她不主动说话,我就保持缄默,这是开车的习惯性思维,甭管跟领导如何近乎,开车时要分清主次,况且开车时聊天是最大的忌讳。   直到快到目的地时,她才说上镇子里的农信社。我问:不到镇政府吗?她说不用了,到了那里又要耽搁时间,办完事我们直接回城。没有镇政府出面,找个信用社都费事,只好边开车边向路人打听,最后在街面的拐角处找到了,很简陋的铺面,人也不多。小吴市长下车时,我也懒得跟着进去,在旁边一个烟酒店坐下,喝水抽烟。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49节:市长司机(49)   这时候从里面出来一个胖墩墩的男子,围着小车转悠,像是在找人。我叫了一声,他急忙凑到跟前说:怎么能待在外面啊,快进去喝杯茶,外头多热啊。说完直接塞给我一包香烟,连声说辛苦了。我觉得这家伙太冒失了,一包香烟是小事,可你也不能当着人民群众的面塞给我啊,再者说了,瞟那包装一眼,也不是我习惯的口味,就算进去了也喝不上啥好茶水。于是,我装出一副正义的口吻道:我自己有烟,你就别破费了。然后将烟搁在他手上,男子发窘地摸着烟盒,僵硬在那里没动地儿。我又说,我只是个司机,你们该忙啥忙啥去,我等会儿上车子里睡觉去。男子这才笑呵呵地离去,临走还跟我竖起拇指赞口道:市里来的,素质就是不一样。在他走后,店老板愣愣地望着我,好像从飞盘里冒出个三只眼的小人竖立在他面前,冲我说了句:昨天可在我这里拿了好几条上等好烟啊,再赊下去,我只好挪地方了。意思是,你不进去,损失大了。   老实说,我没进去是冲着信用社那寒碜的铺面,店主这么一说,反叫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没想到破庙也有金佛像啊!   我只好郁闷地进了车子,打开冷气,放平车座,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在我闭目养神时,车窗被人敲响,睁眼一看,还是刚才那胖子,满脸堆笑。我摇下窗子,以为他是二次邀请,那我就不客气了,总不能跑这么远的地方,还让我两手空空吧。他倒没有叫我进去,而是让我把车拐进后面的小院子里。现在想来,还是我下乡经验不足,习惯性地将车停靠在下访单位前方,市里的机关楼前都有开阔的停车场,到了乡镇,我这小车一挤兑在门前,太扎眼了。在他的指引下,我将车停靠到后院,刚一下车,就见胖子一招手,过来两个年轻男子,每人手里拎着一袋米和一桶油,胖子自己手里拿着一个大塑料袋子,从形状上看,一眼就能识别出是两条香烟。我才明白让我开进后院的原因,避人耳目,好往车肚子里喂东西。因为一开始演过戏,我这戏还得往下演,表演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若是给老头子开车,我早理所当然地掀开车肚子,接受到口的粮食,可现在主人不一样了,又是第一次跟她下乡,没有她的准许,我还不敢擅作主张,以免污染她洁然一身的清官形象。此类粮食在一般领导眼里,就好像老头子春节内部茶话会的调侃:烟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收钱。所以,领导们大都默许自己的司机接受这类粮食,非原则性问题,无须上纲上线。可偏偏小吴市长属于另类人物,默许总是在第一次之后,而眼下正是这第一次,好比洞房,你新郎钻探入内后才知道新娘是不是真品,未进去前,你是拿捏不准的。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50节:市长司机(50)   人的本性决定了贪婪,决定了不劳而获,信手拈来的东西往往比血汗换来的更容易让人产生成就感,"书记"们的成就感不同于官场:车位不在高,车肚饱了就成。   我的造作推让让胖子投出一种藐视的神色,仿佛在说:矫情了不是?推一次正常,推两次虚伪,推三次了,你是在登台演戏啊?这里没有观众!   再这样推却下去,我绝对会当场恶吐晕场,我终于豁出去了,打开了车箱。   胖子终于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让两个年轻人走了,自己靠近我递上一根烟来,烟盒刚开封,显然就是刚才我退回的那盒。点上烟后,我笑着问:你是办公室主任?胖子干笑两声说:逃不过你们书记眼光的,瞧我这身子,都是酒撑的。然后诡秘地凑到我耳旁问:我们社里的问题大吗?其实司机是很少过问领导政事的,可外人总以为领导稍有风吹草动,开车的司机都能捕捉到,这完全是误解,司机顶多能了解点干部提拔的事,具体政事那是高层决策所考虑的。所以,别指望开车送领导下来指导工作的司机能给你什么参考意见。但在外人揣摩领导意图,想通过领导司机透露点风声时,你这时候千万别摇头,一问三不知,那有损你身为书记的光辉形象。你得道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来,能让对方抓耳挠腮沉思你话里的玄机,其实是空弹。这类办公室主任角色可能是我打交道最多的小官僚,个个滑得像泥鳅,钻进自己领导的肚皮里挖掘上司的回回肠,溜须拍马,一拍就响。这样的货色大多没实质本事,靠嘴皮子吃饭,能吃能喝也能说,只要能取悦领导,往往不择手段,而正是此类嘴脸能在机关呼风唤雨,有时候一个副职的嗓音都盖不住他的嚣张,原因跟我们司机差不多,跟领导贴得近呗,瞧不上你,我随便吭哧两声,领导就可能给你定性了。岗位提拔往往是办公室首脑优先考虑的,而非业务科室的骨干分子,于是才有了外行领导内行之说。   我只回了句:你见到过市级领导直接上乡镇信用社吗?胖主任小眼睛转动着,开始惶恐起来。他老人家没见识过,我也是头一遭啊,问题大小跟我无关,但我知道小吴市长的行为时常违背官场规则,小事她也事必躬亲,如同她的香水旗袍,也是她的特色吧。可这话听到胖主任耳朵里,自然就遵从惯例了,小问题能惊动大市长亲自趋身来过问吗?这样一想,那小问题也成大问题了。胖主任心不在焉地跟我聊了几句,匆匆离去,边走还边拨着电话,显得很紧张。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51节:市长司机(51)   小吴市长还是按照自己的规律行事,在信用社的头头们诚惶诚恐地挽留不住一顿午餐时,几个人的宽脑门上都汗津津的。小吴市长一猫进车,我也不踏实了,老想着车肚子里的贡品,先斩后奏的结果始料不及啊,我只能先保持沉默,见机行事了。那心怀鬼胎的紧张气氛,活像是我在反光镜里窥探出市长的旗袍裂缝了,有种犯罪感。   小吴市长上车后,神色有所放松,不再板着脸孔,居然和颜悦色地跟我说:咱找个地方吃饭去,我请客。   看到这,你肯定会说这市长有病,哪有领导下来不赴饭局,自己掏腰包请司机吃饭的?自己也把司机当书记孝敬啦?这想法很正确,我早思考过,从她同学"小招"接待一事上,我就发现吴同学很另类了。这另类是故意装扮出来的,还是一个外调干部本身自我保护意识在支配,就算这地盘是别人的天下,也不至于如此步履寒战,寸步小心啊?这样的官员我也见到过,能力是有的,不管你把他放在什么岗位上,都能发光发热,就是为人过于小心,做什么事都得经过深思熟虑,给自己留条后路,也从不拉帮结派,属于明哲保身类的清官形象,在老百姓口里都能道出"好"字来。而这样的谨慎性格决定了其仕途不会宽敞的,上司会评价一句:你办事我放心,但你总是创造不出奇迹来,属于卧槽马。于是,这样的官员因为太中庸,失去进取心,只能原地踏步,直到告老归野。不结盟等于不同流合污,所以在官场上你是另类怪物,你谦虚谨慎,人家自当退避三舍,远而敬之,以防一套上近乎就时刻戒备有朝一日可能被你出卖了。   根据我多年跟大小官员们打交道的经验看,小吴市长的另类还不是"卧槽马",总感觉出静中有动,蕴涵着能量,像个休眠火山口,指不定哪天就喷发了,一发不可收拾了。"小招"传出的小道消息,以及"司机室"里的新闻发布会,常是红头文件的铺垫。老杯在跟我提到"本田风波"时,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你啊,赖在这里不走,是要接班啊。明着是说我,其实暗指小吴市长。再加上老头子二退前跟我点到的话外音,我有理由推断:小吴市长之所以夹起尾巴来,是先隐匿起来,有待日后宣扬。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52节:市长司机(52)   人家市长请客,你是无理由拒绝的,我也很想利用这两个人面对面的餐桌跟她贴近点,趁机说说那车肚子里的粮油。在那样的餐桌气氛下,吃客往往是平等的,她不至于跟我摆官相训斥我给我小鞋穿的。我痛快地道声谢,开始寻找吃饭的地方。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不用猜我就想到了是镇政府来的。小吴市长应付两句就说:不了,车已在回城路上。然后埋怨道:他们怎么还是告诉镇子里了,最反感跟那些镇干部一起吃饭。这倒是大实话,这镇干部酒一上脸,管你多大的官,也不问青红皂白了,不喝你就是看不起咱小地方,不把咱芝麻粒的官儿当回事,喝了你才是关心下属的好领导,我扎根在这里,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老头子偶然下乡也害怕这样的酒令,有时候喝多了就当场开骂那些醉醺醺的乡镇干部:想想你们的草包肚子里灌下了多少吨农民粮食!碰上个女领导,可别以为就酒下留情了,人家有后备女干部库存,这女的跟女的叫劲,就别说咱乡镇干部有着典型性别歧视的小农意识了。那样的乡镇女干部大都是性格豪爽类的,估计都是计生口的,嘴动手到,老娘直接给你喂上打胎药了,不信你还想着留种要超生,以一罚十,瞧你能撑多久,由不得你不倒塌如泥。   这个镇子不太富裕,想找个像样的酒店真是不容易,转来转去,终于发现有一家还不错,可偏偏就在镇政府办公楼对面。店前停靠着不少车辆,还有警字号的,看来生意挺好,地域优势明显。我下乡机会不多,跟县级"书记"们交流的心得是:县里二退领导最中意跑乡镇,既能品尝到地道的山珍野味,又能带回绿色食品。也符合常理,都身居二线了,最关心自己身体了,革命本钱的存折也该拿到野外晒晾一番,防止发霉报销啊。顺口溜是:一线圈局级,二线跑乡里;局座掏中华,乡长上野鸡。各得其所,各取所需,形象又贴切。   小吴市长皱皱眉头说:算了,咱随便找个小饭馆凑合一下吧。   我刚将车掉转过来,猛然发现正前方跑过来一个大高个子,一边跑着一边在叫嚷,张牙舞爪的,难道我没小心压着一只猫儿狗的了?瞅那大高个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在我愣神的工夫,他已到车前,拦住了去路。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53节:市长司机(53)   我只好停车,这个镇子我过去只来过一次,还是老头子在局长位子时,应该没熟人的。大高个见车停下了,也斯文多了,敲了敲车门,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不一会儿,他身旁就围拢过来一些夹着小皮包的人,胖瘦高矮不等,有的是从酒店里出来的。"谁啊?"小吴市长没下车,问我。我回头笑道:肯定是镇政府的人,谁叫咱把车开到人家眼皮底下了。她叫我出去应付几句赶紧走人。我领命下车,大高个立刻把我拽到一边,递过一根烟小声问:余哥啊,吴市长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咋到了门槛就是不进呀?靠近了,我发现他鼻梁上有块疤痕,恍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你是毛委员?我试探性地问到。大高个猛地一拍我肩膀,咋呼道:谁说贵人多忘事啊,余书记还能记得当年"井冈山",哈哈!这家伙姓毛,也是个兵蛋油子,退伍后混进一个乡的武装部里头。那个乡有道岭子,飞禽走兽不少,老头子去过几回,过把狩猎枪瘾,那时候小毛同志很精干,还像个小兵蛋子,没长成现在的"将军"肚。那天饭局后,乡里党政军头头们领着一大群随从,给领导保驾护航,钻进闷热的林子里,一闷就好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呼哧成声。喝了点酒的老头子不干了,说你们这是在给猎物拉警报器啊,难怪一个个惊弓之鸟,都歇着去吧。其实是酒精挥发影响了准心,都脱靶了。党政军头头们一合计,跟着也确实是累赘,干扰首长瞄靶,可也担心首长安全,老虎早灭绝了,可山猫不少,万一从林子里冒出来在领导脸上挠上一爪子呢?于是跟领导请示,留几个年轻人充当保镖。老头子瞥了那帮随从之后的随从一眼,有点当年在南疆挑选敢死队的气氛,继而摇头说:一群散兵游勇。挥挥手,没看上。碰巧有只野兔这时候蹦跳出来,像是有意来冲淡猎人的惆怅,老头子连放三枪也没射中。就在老头子收枪擦汗时,随从的随从里忽然闪出一个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首长手里夺过枪杆,随后"砰"的一声,那穿梭在草丛里的野兔四脚蹬天了。刹那间空气凝固了,人们都惊得目瞪口呆,仿佛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目标不是野兔,而是首长,尽管枪口是朝向野兔的。党政军头头喽罗们个个面成死灰,汗津津,颤巍巍,焦灼的目光能点燃这道岭子,投射在那冒失的火枪手身上。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54节:市长司机(54)   "哈哈哈!好身手,我是老昏眼花了,咋就没看出来这样的标兵啊!"首长爆发出的爽朗大笑,回荡在岭子上空,带动了一阵附和献媚的笑声,震飞了林子里的鸟儿。气氛由冰川时代融化成了奔腾的海洋。火枪手提着野兔回到首长面前,鼻梁上有块疤,一个标准军礼,又一个完美的端枪姿势,把枪还到首长手上。首长接枪时也威严地还了军礼,随后问:当过兵?"啪"的一声立正:是,首长。旁边的乡领导赶紧介绍说:小毛是武装部的,部队出来的就是素质高。听这一介绍,首长这老兵油子开始冒浑了:也姓毛,嗯,叫你毛委员吧,井冈山下来的。老头子一句戏谑之言在第二次上岭狩猎时,变成了现实:毛委员成了名副其实的党委委员。绰号:井冈山。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镇子碰见了,而且从旁边人的口里得知过去的毛委员早高升了,一镇之长。跟他也就照面几回,泛泛之交,所以我也拿不出多大热情来,吹了口烟说:吴市长想直接回去。"那怎么行,一年到头,咱镇子还很少能见到市领导,今天说什么也要听领导当面指示。"毛委员还是过去的炮筒子,能抢领导枪杆子的主儿能混上镇长位置也真是他的造化。这不,井冈山露出了本色,又冒失了一次,直接拉开车门,非得一睹女领导躲藏在车里的风采。   小吴市长甚感意外,一个小小镇长居然拉开车门,要强行拜见,实在有失礼节。另类的市长碰上另类的镇长,这台戏倒是好瞧了。实际上,说到官方礼节还是吴同学的不是了,你想啊,你微服私访到了田间,却不让老农给你端口水喝,分明是瞧不起人,嫌弃那水不干净嘛。吴同学的骨子里就是这样的想法,藐视乡镇干部,觉得那是官场上最粗俗的角色,她这香气飘然的高贵之躯唯恐被泥土玷污了。   小吴市长再怎么另类,此时此刻也只能遵从微服私访的惯例了,前头毕竟说过自己已在回城路上,现在又出现在镇门口,只好装扮下去,拿出长官体察民情的低姿态谦虚道:我过来只是随便走走,不想惊动你们,知道基层工作忙。毛委员在市长面前,两眼放光,很不谦虚地挺开"将军"肚,回道:瞧您说的,我们再忙也不能不听领导指示啊,没有领导指示,咱还不是瞎忙活啊。说实话,我这镇长想见您一面那都是在一年一次的人代会上,平常只能在电视新闻里见到,现在您亲自来指导工作,多好的机会啊,您要是不做指示,那就是不支持我们基层政府工作了。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55节:市长司机(55)   过去那立正敬礼的兵蛋子影子早不复存在了,莫非男人的肚子一大,就变得老谋深算、油腔滑舌了?同样是肚子大了,女人在孕育生命,然后拖着赘肉皮囊把自己蜕变成小女人,将寄托拴在了男人腰带上;而男人却用肚子包裹起生命中的灵丹妙药,打造成百毒不侵之躯,用凸形抗拒一切的锋利棱角,圆滑起来游刃有余。   反正毛委员的慷慨陈词好像在你背后设下了一口陷阱,让你有来无回。小吴市长一时间没辙了,打发乡镇干部对一个女领导来说,本身就是个科研难题。以粗暴回击粗俗,这套不好意思出手,性别决定了你必须充当细腻角色,换成是老头子,你小小镇长给老子摆官话,老子怒骂一声:滚球球,有空你上庄稼地里给农民捉虫虫玩去,老子没空带你玩!粗暴的方式最合乡镇干部的口味,因为他们本身习惯了这种方式,他们时常对着耕牛吼:妈个把子,再偷懒晚上不给你喂草吃!   细腻的本性决定了市长此时也必须保持沉默,你没有退路可选择,好比发言讲话的麦克风已竖在你面前,你咳嗽了几声说:不好意思,今天感冒了,就此散会!没那么随便的。   吴同学的目光投向了我,有救援的意思。跟另类的女市长开车,我感觉自己一次次在充当处男之身,破例的机会实在太多啊,还以为这是同学聚会啊?咱爱莫能助,看你吴同学该如何发号施令了。   女人一旦选择沉默,那对面的男人就会得寸进尺了,这点在官场上也符合民间常理。毛委员果然展开下一轮攻势:吴市长该不会只关心您自己管辖的金融口子吧,那可就偏心了哦。这"哦"音拖沓得很长,收尾时绝对赛过李莲英的尖细,把我恶心得狂吸进两口浓烟去。官场向来是造作的场所,能把女官僚塑造成男中音,也能把大男人捏成太监腔。   吴同学终于叹了口气,最终发出妥协的官腔:下午有个会,不能耽搁的。这种妥协既是借口,也是撒手锏,就算你陷阱设置得深不可测,那也是白费工夫,浪费口水了。毛委员终于识相了,忙赔笑道:那就不敢耽误吴市长时间了,有空一定要来我们这里指导工作啊。 ※虹※桥※书※吧※BOOK.HQDOOR.COM※ 第56节:市长司机(56)   小吴市长终于跟毛委员握手道别了,一坐上车,就气咻咻地骂道:鱼肉百姓!   没错,刚才那队人马在和"本田"挥手致敬后,就直往酒店开拔而去。   我和吴同学最终在一家小饭馆吃了两碗面解决了午餐,吴同学有点过意不去,到口的山珍野味让她挡回去了,实在是委屈自己的司机了。你领导起早贪黑,日理万机的,那司机也没闲着蒙头睡觉啊,眼睛睁得溜圆给你识别航道,一样辛苦;你领导辛苦之后就有收获,有了政绩就能步步高升,司机能得到什么?还不是那点柴米油盐吗?工资是死的,补助是少的,全指望你领导的脸面能给车肚子塞点东西啊,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小吴市长歉意地对我一笑说:以前从没有这样过吧?下乡吃面条。   我只好言不由衷地回道:也不错啊,素面能减肥。   她摇了摇头,又说:我能看出你对我有意见,拿小欧用车的事来说,老萧跟你都挺反感我的做法的,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有些虚伪呀?   看来,这顿面餐也能造就平民气氛来,感觉这吴同学又恢复了那场同学聚餐时的身影,这叫我有点欣喜,何不就汤下面,把车肚子里的粮食翻将出来。你不是自己也怀疑虚伪吗?那我就给亮出真格的参照物,让你自己评价是否虚伪。   想到这,我说是自己不好,没端正态度,让领导从中为难,自己文化不高,在部队就是个粗人,遇到事没啥主意,容易随大流……   我刚想说,这不,信用社那边瞒着你送了米油,我就不知道该怎样打发了,也只好按照惯例暂且收下。   吴同学狡黠地盯了我一眼,打断我的话,说:你的主意是带四个轮子的,吞吞吐吐的,不光米油,还有香烟吧?   我只好装傻了,说了句:原来你都知道了。   确实,这事不用猜,是明摆着的,只是跟她开车这些个日子,在市里一无所获,到了乡镇却开苞结果了。越是基层,巴结上层领导的机会越少,不像市局单位,低头不见抬头见,老孝敬你,你就习以为常了,理所当然总不是好事儿,容易忽视对方。这次是高高在上的主管市长带问题下访的,再寒碜的破庙也要挤出点香火来叩拜,更何况哪座庙里不暗供着金佛像啊。 WWW.HQDOOR.COM▲虹▲QIAO书吧▲ 第57节:市长司机(57)   吴同学没说话,喝着面汤,然后才感叹道:汤面清水,难免浑浊!   这趟下乡让老婆颇感意外,原本准备上超市买米购油了,一下招来"双丰收"。局座老婆为这次下乡考察总结了两点:一、吴市长的旗袍袖口被你的烟气污染了;二、农副产品对单身吴副市长来说,无用武之地,司机拿双份分量太重,你应该有所补偿。第一点有轻蔑上司的意思,女人嫉妒女人,女官僚嫉妒女官僚更甚!至于第二点,是妒忌后的升华,有点醋味在里头,吧嗒出的潜台词是:无功不受禄,孤男寡女的在一个车子里,双手能安分守己只握着方向盘吗?   真是知识越多越反动,当初我开车追逐这女记者时,早感受到那薄唇如刀的锋利,再加上时不时冒腾出的狐臭,已然是一派女杀手形象,独门暗器,赛过迷魂散。在我习惯了烟油味的鼻孔将狐臭纳入嗅觉不敏感之列时,她终于褪去一身杀气,敞开满身狐狸气息,瘫倒在我怀里。   当初一个局机关小车司机何故色胆膨胀地敢打起名记的主意来?原因很简单,那个时候年轻女子很少留短发,我喜欢短发女人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性,那时候经常偷窥那些齐耳短发下的细长脖颈,可惜哟,军装扣得死紧,大都靠想象了。老头子见我对女记者跃跃欲试,骂道:癞蛤蟆吃天鹅肉,你小子比老子狠呐!我明白老头子所说的狠是不自量力的嘲讽,他当年把野战医院漂亮女护士长搞到手,学的是战争年代里老首长的那一套,强拉带拽地就给上了,典型的暴力霸权式。漂亮的女护士长只有小学文化,漂亮的女记者是大学文化,从文化上衡量,我这个司机比当年他这个老兵痞子还要流氓,简直是土著人弓虽.女干现代文明!   在我第一次向老头子请示,动用"大众"车驮上女记者私下去兜风时,老头子的嘴角能撇出战壕来:行啊,这就吹响冲锋号了,当真能把红旗插进去?老头子始终不相信一个只会开车的小兵蛋子,一脸庄稼地相,那白里透红的女记者会在他粗糙的地表上刨几锹?岂不是浪费香汗?!物极必反,事实恰恰相反,人家名记看中的正是我周身庄稼地的味道,敦朴而结实,有股公牛精神。直到入了洞房我才明白过来,她的贞洁早让另一个男人偷走了,她痛失处身后的教训是:嫁人只嫁老实本分的男人。憨相对男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在大多数职业选择上,你属于被淘汰者,就因为表里如一,而不适合做"笑里藏刀"的工种;但在特殊行业里,憨厚之色往往带来好运,从新兵连被挑选出给军区首长开车,再到地方给局长开车,我的脸谱成了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谈不上事业,工作顺利算得上。我这样的人即便在官场开车,不管领导职位高低,也始终保持低调做人。近墨者黑,我的黑心只在乎车肚子里的那点肥料,没指望过改头换面,彻底改造自己。性格决定命运,我的命运维系在四个轮子上,轮子四平八稳,我便平安无事。同样的命运在维系着一个家庭,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子,都在平淡中度过,老婆总背后跟人评价我说:老余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对我这个开小车的丈夫,她从没有太多的想法,被窝里的话倒是很残忍:别以为自己哪儿哪都硬,捏不死了! <-- -------------------------------------------------------------- 书籍名称:市长司机 作者:李雄飞 本书籍由网友“徒劳的呼唤”上传 日期:2009/5/16 18:22:38 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